天明,丁亥六十大寿,他换了一身喜气衣裳,神采飞扬,连脸上的皱纹、胡须都泛着红光。
赤霞青林正带着苏好林清溪张罗席面,众位宾客正要落座,向岐山向岐林等一众弟子慌慌张张地跌跑进来,道:“老……老虎……老虎。”
丁亥抱着酒坛,呵斥道:“一只老鼠你慌什么,踩死了事?”向岐林面色惶恐,道:“师叔祖,是老虎,老虎下又山了,咬伤了好几个师兄弟。”
话音一落,院外传来一声呼啸,丁亥与众宾客震惊,仇万渊郭徽黎闲几人纳闷,道:“哪来的老虎?”
虎啸声再次传来,清晰震耳,众人心头也随之一颤,几个弟子浑身是血地跑了进来,喊道:“来了,来了。”
丁亥瞅着受伤的弟子,朗声说道:“几头老虎怕什么?放它进来,大家伙关门打虎。”在场都是江湖大派的掌门,一身武艺,岂会惧怕老虎?
各掌门正襟危立,等待老虎,季门主道:“你好大排场,老虎都来贺寿!”丁亥笑道:“老虎也通人性,要来讨杯寿酒喝。”
虎啸传来,院门外露出一个虎头,一只老虎正缓步走来,杨母心头骤然一紧,手心发凉,杨父将她护到身后,杨景行道:“阿娘莫怕。”
苏好奇怪,问道:“哪来的老虎?”左南答道:“一个多月前,后山忽然跑来几只猛虎,频频出没,众师兄弟苦抓不住,反倒被它伤了几回,我们也十分费神。没想到它今日竟跑下山来,捣乱寿宴。”
韩柏松狠狠骂道:“这只毒蝎子死都死了,还留了后手。”陈止行柳一凰等人知晓柴伯骏杀虎的本事,纷纷注目他。柴伯骏面上浮起杀意,盯着院门,一共四头老虎,阔步走来。
谢雪虎豪气顿发,灌了一碗酒,道:“丁大哥,寿宴杀虎,得罪莫怪。”骆易飞道:“谢兄,算我一份。”覃烁道:“四头老虎,怕是不够分啊。”
四头老虎越来越近,目带凶光,忽然跃足飞奔,跑到庭院之中,谢夫人盯着老虎,丝毫无惧;苏好握紧了手中宝剑,身旁却有韩柏松与青林子二人护着;白素芷微微生惧,退在温颂言身后;杨母面色煞白,杨景行和云深居士一左一后护着她。
韩柏松韩催促道:“大黑影,快……”柴伯骏却忽然转身,向后掠去,苏好陈止行等人大惊,成狮喊道:“你别跑啊!”
黑影闪到杨霏盈身边,伸手挽过她腰肢,飞身一跃,带着佳人落到大殿屋顶之上。
众人目瞪口呆,杨霏盈也愕然不解,满目惊疑,柴伯骏却嘱咐道:“阿灵,你在这里,那群臭老虎决计上不来的,我去杀了它们,再来接你下去。”
杨霏盈急忙道:“护着我阿娘他们。”柴伯骏点头道:“好,我一定不让臭老虎伤害他们。”黑影随风一掠,落回大院中央。
云深居士望着屋顶之上的杨霏盈,淡黄衣裳随风飞动,犹似一朵绽放的百合花,她嘴角擒笑,眼光温柔。
杨母见到那四头老虎,禁不住吓得瑟瑟发抖,柴伯骏黑影落回到他们身前,道:“不必害怕,我会保护你们,只管退到后边便是。”
杨父柔声宽慰妻子,道:“别怕,我们都在呢,还有阿骏,他本事大着呢,诸派掌门也在,不必担忧的。”
黎闲郭徽正商议着如何分配老虎,柴伯骏的黑影就落到了老虎面前,道:“这四头畜生是本大爷的。”
四头老虎虎口大张,满目凶光,盯着柴伯骏,苏好疑惑:“这几头老虎见了掌门,竟不害怕?”韩柏松也百思不得其解,问:“大黑影,这老虎不怕你。”
柴伯骏冷笑一声,霸气道:“本大爷也不怕它们。”四头老虎阔步一转,将柴伯骏围在中心,众掌门看清门道,覃烁道:“这几只老虎,是冲他来的。”
柳一凰道:“我们人多势众,不怕这几只老虎。”成狮担心柴伯骏吃亏,抢了林清溪的佩剑,飞奔出去,喊道:“我来帮你。”
“退回去,这四头畜生有点本事,当心被伤到。”柴伯骏头也不回,厉声呵斥,成狮悻悻然止步,心头却是一暖。丁亥跳到了桌子上,盘腿而坐,倒了七碗酒摆在身前,端起一碗自饮,悠悠问道:“阿骏,你真不用帮手啊?”
“你顾好你自个儿,别叫老虎伤了。”柴伯骏浑身透着一股嚣张桀骜劲儿。韩惊天问向儿子:“他能打得过四头老虎吗?”韩柏松信誓旦旦道:“再来八头,大黑影也能打。”
众人退到一旁,杨母却满是担心,心头怦怦直跳,大声喊道:“阿骏,你当心啊!”柴伯骏却转身问道:“你要老虎皮么?我打一身给你。”杨母万分震惊,木然地摇了摇头。
四头老虎围着柴伯骏,虎视眈眈,忽然飞扑而上。柴伯骏鹰眼一凛,黑剑出鞘,出御字诀的“水击千里”,剑气如虹而去,内力如潮自剑刃喷涌而出,前边两头老虎当即偏转虎身,却被剑气弹了出去。
“好。”龙蜓大声喝彩,林清溪却喊道:“掌门当心。”身后两头老虎已落到了柴伯骏头顶,巨石一般压顶而下。柴伯骏身子一闪,穿到两虎之间,反手出千佛掌之“提炉献香”,“啪啪”两声,落在两头老虎肚子上。
一道黑影从两虎之间闪出,两虎重重摔落地上。四头老虎翻转站起,抖擞精神,柴伯骏放眼扫去,目光掠过大虎脖颈,扫过二虎头顶,从三虎腰背上飞过,落在四虎右后腿上。
柴伯骏嘴角浮起淡笑,黑剑寒光闪烁,杀气腾腾,他却收剑回鞘,缚在后背。谢夫人惊讶,道:“他放着冰刃不用,赤手空拳敌四虎?”谢雪虎道:“这位柴掌门行事怪诞,心思古怪不同常人。”
一头老虎飞扑上来,柴伯骏竟迎了上去,扑入老虎怀中,一人一虎滚到地上,一声虎啸,虎口大张。
杨母和白素芷心惊起、胆急颤,只见一团黑影忽然骑在虎背上,大拳挥起,正是掌门诀的劲骨拳。
柴伯骏一腔内力灌入拳头,出杀字诀的“金瓜击顶”,一招落下,大拳似乎化作了千斤重的金瓜,击落在老虎头上,快、准、狠、厉。
丁亥目光豁然一亮,身旁的赤霞青林二人只觉不可思议,双阴山弟子更是大开眼界,惊叹连连,众派掌门与弟子也暗暗惊叹。
陶骅轻声道:“这一拳若打在人身上,怕要心肝碎裂。”骆易飞微不可见地掠了他一眼。
那老虎一声哀嚎,奋跳而起,柴伯骏稳稳当当坐在虎背上,御虎如驾马,又落下两招劲骨拳,都是金瓜击顶,座下老虎蔫蔫然垂了下去。
柴伯骏环视三虎,三虎俯首慢行,眈眈相视,一虎忽地飞扑过来。柴伯骏纵身跃去,身形如虎,与那老虎抱成一团。
众人一声惊呼,只见一虎扑向柴伯骏,又一虎已落到他头顶,虎爪锐利,划风扫来,柴伯骏抱着老虎滚了一圈,后背却被落下的虎爪抓出数道血痕,他翻身跳起,挥出千佛掌的“木兰开窗”,一掌呼在那老虎大脸上,拍飞出去。
身旁两头老虎一刻不闲,一左一右又掀了过来,杨霏盈高居屋顶,看着柴伯骏勇斗猛虎,也是心惊胆颤,只恨自己不能下去。
围观众人也跟着揪心,陈止行道:“他怎还不用剑?”两虎夹击,第三虎迎头,柴伯骏分身不暇,他并不惧怕受伤,横竖让老虎再抓几道,也是无妨的。
柴伯骏扑向迎头而来的第三虎,挥出千佛掌,出震字诀,“聚沙成塔”一招,左手打虎脸,右掌迎虎爪,后背却传来一阵剧痛。
一虎扑落,虎爪划过他背后,黑衣撕裂,柴伯骏偏头一看,另一虎也落了下来,情急之下,正要转身换招,对付那老虎。忽见一排鱼鳞镖飞射而来,“叮叮”两声轻响,打在虎蹄之上,老虎吃痛,收爪坠地。
虎头一转,虎目威严,精光杀气射向发镖的韩柏松,一声怒吼,飞奔扑去。猝不及防,韩柏松脸色微微一变,苏好却大惊失色,韩惊天兄弟二人一人握了拳,一人凝了掌,蓄势待发,却见一把黑剑飞了过来,猛虎豁然止步。
柴伯骏飞剑之时,身后的老虎,一爪拍来,将他扫了出去。屋顶上的杨霏盈揪着衣袖,眉头拧着担忧,眼里盈了泪水。
柴伯骏一个鲤鱼打挺,翻身站起,又化作闪电,冲了出去,猛虎窜来,将他扑倒地上,嗷嗷两声虎啸,人与虎滚了两圈。
柴伯骏却翻身骑在虎背上,眼里杀气腾腾,仿佛在怒骂那老虎,老大的胆子,竟企图伤害韩柏松。
柴伯骏大掌翻落,化作一片黑云自天顶压下,拍在虎脖子处,好一招“黑云压城”,掌中内力震得猛虎哀啸连连。
千佛掌又为劲骨拳,依旧是“黑云压城”一招,拳如巨云,压落在虎脖上,真如黑云压城,云落城摧,猛虎哀嚎一声,脑袋耷拉。柴伯骏跳落地上,一脚将老虎踢到韩柏松脚下。
韩柏松喜笑颜开,道:“大黑影,够仗义,爹,这头老虎是我们家的了。”老虎尚未合眼,前腿还在动弹,韩惊天往虎头上补了一掌,它才彻底毙命。
柴伯骏盯着余下两头老虎,杀气腾腾,两虎目露胆怯,已有退怯之意,柴伯骏扬起黑剑,出破字诀的“凤凰飞天”,黑剑落地,横扫向天,剑气和内力一出,犹如飞天凤凰,叫众派掌门再次惊叹。
猛虎惧怕,分两头逃跑,柴伯骏却忽然收回剑招,众人不解,睁眼错愕,只见一团黑拦下了一头老虎,恍如麒麟兽一般,一头钻到虎下,扛起老虎,砸到那石狮上,石狮断毁、猛虎倒地。
柴伯骏伸手喊道:“大头人,黑剑。”韩柏松拔剑扔出,柴伯骏接入手中,扬手一招“苍龙出海”,深厚的内力化作剑气,随剑而去,恍如一条出海的巨龙,叫众人大开眼界。
一道鲜血喷溅,地上的老虎脖断身亡。余下一虎调头就跑,成狮急忙道:“拦住它。”柴伯骏身影快如鬼魅,大瀛爪扣住猛虎右边后腿,一招“霸王扛鼎”,只听得咔嚓一声脆响,老虎整个身子被提过头顶。
柴伯骏黑影岿立,恍如在世霸王,威猛霸气,虎身未落地,大瀛爪化作千佛掌的“惊涛拍岸”,大掌拍出,仿佛千万拍岸的惊涛,胜过钱塘汹涌的潮水,落在老虎屁股上。
谁说老虎的屁股摸不得,柴伯骏打了一掌又一掌,直打得老虎四肢瘫软,趴倒地上,再也动弹不得。
柴伯骏杀了四虎,丁亥正好喝完第七碗酒。众掌门刮目相看,屋顶的杨霏盈也放心了,正等着柴伯骏来接她下去,却见黑影疾风一般掠出院门。
韩柏松追在身后,问:“大黑影,你去哪儿?”“山上还有四只老虎,本大爷去宰了它们,省的再下来祸害人。”话音回荡,人影不见。
“我也去。”韩柏松唤来白云马,追了上去,柳一凰四人道:“师父,我们也去助柴掌门一臂之力。”
四人一去,温颂言也拜别父亲妻子,道:“爹,素芷,我也上山去瞧一瞧,景行,你可要同行?”杨景行十分有意,欣然同行,陶骅陈止行也追去帮忙,成狮林清溪龙蜓等弟子也不甘落后追上山去。
大院里,只剩下众掌门和女眷,丁亥看着的上四头死虎,道:“寿宴还没开始就让四头老虎搅和,今日不过寿,明日再来。”
赤霞青林二人大惊,也只能照办,云深居士目光落在老虎上,笑道:“还是你有眼光,收的个顶好的小徒弟,他就不行。”
丁亥得意大笑,道:“我收了个顶好的小徒弟,你养了个顶好的小徒弟。”
双阴山后山极大,柴伯骏等人这一去,找了一天,将山中四老虎,全部杀尽,一头被柴伯骏打下悬崖,一头被他斩杀,一头被双阴山弟子的剑阵所杀,一头被其余诸派弟子拦杀,趁着落日余晖,一行人浩浩荡荡抬回三头老虎。
柴伯骏忽然记起,他将杨霏盈放在屋顶,便急匆匆先众人一步归来,伴着风雪落在屋顶。杨霏盈缩在一件白色斗篷里,如雪里一枝淡淡白梅,清丽淡雅,这是云深居士特意送上来给她的。
见了柴伯骏,杨霏盈心中欣喜,灿然一笑,犹似梅花绽放,娇丽动人,问:“伯骏哥,你回来了。怎就你一个人,我哥哥他们呢?”
柴伯骏道:“我先回来的。”他挽了杨霏盈,落回地上,杨霏盈翻看他后背,问:“还有新伤么?”柴伯骏道:“没有,山上的臭老虎伤不到我。”
杨霏盈急道:“我给你上药吧!”两人回到屋里,抖落一身寒气,云深居士也随后踏入。柴伯骏鹰眼严厉,护着杨霏盈,问道:“干什么,你又要打阿灵么?”
杨霏盈轻轻踩了他一脚,道:“好好跟我师父说话。”云深居士却笑道:“你跟他一块儿生活了十年,难为你了,又怎会好好说话。”
柴伯骏脸上蒙了一层铁青,云深居士放下一个小玉瓶,转身离去,杨霏盈急忙道:“多谢师父。”
柴伯骏背后抓痕与两道鞭伤,纵横交错,触目惊心,他倒是浑然不当回事,反倒是杨霏盈一边上药一边心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