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真是一个太平盛世，如此高而厚的宫墙，又要去防着谁？又有谁可防呢？”墨雨看着原处被宫墙团团围住的皇宫，轻嘲道，脸上和眼中满是不屑。
“在长安，从没有什么事情可以经一年的时间还能被人们所记起，它似乎在迫人遗忘......”
清弦的眼神变得迷茫，望着那群迎新贺岁的官吏百姓，喃喃道。
“所以才会有如此多的节日，需要人们加以最热烈的形式欢庆，”墨雨接过清弦的话，仰天长叹一声后，无可奈何地说道，“它们被庆贺的意义早已改变，就如这个春节，谁能说它单纯的是为了能阖家团圆，共度良辰呢？”
它还为了让所有人坚信自己处于盛世，无事需忧，无处可愁。身旁那些不幸的人也只是极少一部分倒霉的人。
皇城内传出的一声回荡长夜的钟鸣，这象征着那位帝王为臣子百姓第一次向苍天祈福。人们也纷纷停下手中之事，面朝皇宫的方向躬身一拜，每个人脸上都写满了得意，仿佛他们真的能从中获得来年的福运。
“我们下去吧。”清弦转身对墨雨说道，面露痛苦之色。她不想再去看脚下的那些人和事，越看，越觉荒唐，心便越颤的厉害。
祈天求福，寻常人是如此，那些身处不幸者亦然，他们甚至比任何人都更为虔诚，虔诚的向创造这一盛世者献上礼赞。
醉生梦死，唯叹良辰，十里繁华。
......
热闹非凡的长街上，行走着形形色色的人，路旁摊铺传出的声声吆喝夹杂着杯盏碰撞、群客欢笑声充斥整个街道，弥漫在清弦的耳边。
但她早已没了去留意这些摊铺在卖些什么，人们究竟在议论些什么。这些声音在她的耳中变得异常尖锐刺耳，让她心中有种说不上烦乱和凄意。
“出城吧......”她已一刻也不想再在长安待下去了。
“行，不过，现在有几条狗还跟着我们。”墨雨依旧迈着大步，极为放松地打量着周边的商铺游人，口中说出的话却是一点也不平常。
“别回头，有些人自认为躲藏得很好呢。”墨雨握住了清弦微颤的手，冷静地说道。
清弦深吸了一口气，她已经不再是先前那个柔弱的戏子，虽有些震惊，但还是努力控制住了步伐不让其变得凌乱，她眉头微蹙，嗔怪道：“你不是说叶天殇现在在宫内吗？那他们又是谁派来的。”
墨雨不假思索地答道：“叶天殇是在皇宫里，但他养的狗可跟不进去。或许是方才上阁顶的举动过于招摇了点，被他们看到了。”
“怎么办？”
“人不会多的，毕竟他们的主子不在这里。我们若是急着出城，他们知道了这一想法，只会比我们更加着急，”墨雨轻蔑一笑，显然是没把那些藏于檐下瓦顶的杀手死士放在眼里，“接着走吧，记得不要回头，离城门还有段距离，我倒要瞧瞧他们会不会捺不住性子......”
没走几步，墨雨将手收了回去，没一会儿便再次将清弦的手握上。
清弦一怔，她的手心传来一阵冰凉而坚硬的触感。她对此并不陌生，但一想到自己可能会在今晚第一次用它去杀人，还是难免心生悸意。
两人像游街观景一般，缓缓向城门靠近。
“前面的那条巷子左拐。”墨雨突然开口道。
“嗯？”
“你想凭两条腿跑出去吗？今早我已经将马牵至巷中。”
“你早就猜到了今晚会发生这样的事情，对不对？”清弦的声音中多了些责怪。
墨雨不以为然道：“可以这么说吧，但我觉得他们不会给我们带来多大的危险。做好准备，现在可还不知道后面到底跟了多少人。”
在那些潜伏于暗中的刺客眼里，他们跟踪的两名少女像是突然知晓了他们的存在一样，在毫无先兆的情况下拐进一条窄巷，从他们的眼中消失。
“被发现了？”领头的那个蒙面人发出一声低呼，转而又变成了一声怒叱，“赶紧追上去，这次绝不能让她们再跑了。”
他率先踩着屋瓦越过高低不齐的楼房加速追了上去。
紧跟其后的事足足二十余道黑影自黑暗中蜂拥而出，窜入那条没有点起一盏灯，毫不起眼的窄巷。
“几天没开张，手倒是有些痒痒了呢。”
第一名进入巷中的刺客还没反应过来，胸口就已经被利刃划开了一个深可见骨的口子，全身的血液像是找到了宣泄口，尽数从这道裂口中喷薄而出，浓郁的腥味慢慢渗入空气中，飘出巷口。
短短几息的时间，又有四具尸体先后倒在巷中，被月光照成银白色的灰墙上已经多了几道堪比弦月的血弧，紧接着传来的便是剑锋敲击墙面的脆响以及墨雨挑衅的话语：“来来来，不会就只有这么几个人吧，那多没意思。”
又有几名刺客入巷，但无一例外都选择无视在道中叫嚷的墨雨，自她两旁的墙檐掠过，直奔后方。
“切，倒也不算傻。”墨雨急速出剑刺落一名刺客后，立刻收剑向着窄巷深处跑去，此时已有一声闷哼沿着巷道传入她的耳中。
“一个戏子怎么会用暗器？”被飞刀扎中的刺客捂着腹部靠在墙边咬牙切齿道。
清弦到底还是力道略有不足，否则此人也不可能还能站在这里。
他们都是些被精心培育出来的死士，自然不会被几柄飞刀给吓到。刚刚来到那匹马身旁的清弦在一瞬间感觉到寒意自四面八方涌向她。
不知有几把刀剑，正割裂空气呼啸而来，袭向完全僵在原地的她。
三柄飞刀，不同于先前清弦扔出的，速度奇快，直奔离清弦最近的那三名刺客的命门。刹那间，原本凝滞于空气中被拧成缕缕细丝的杀气就像是被剪断了一样，如同无头苍蝇一般四处乱窜。
又是三具尸体倒在巷中。
墨雨一把抓住看上去还有些愣神的清弦的手臂，另一只手紧拽缰绳，在骏马开始狂奔的同时，她带着清弦翻身上马，嘴中嘀咕道：“我的大小姐，刀剑看过来了好歹动一动啊，真当我是神仙呢......”
冲出窄巷，墨雨驾驭着骏马小心地避开熙熙攘攘的人群，向城门飞驰而去。
没人拦得住一匹疾驰的骏马，更何况守城门的官兵在没接到命令的情况下，也没有将过路之人拦下盘查的职责。他们只是面露惑色地看着这匹马狂奔出城。
追着她们来到城门前的刺客并没有备马匹，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她离长安愈来愈远。
皇城内，贺岁的钟声再度响起，除了那些气急败坏的刺客正隐回黑暗中，受惊的行人，疑惑的守城官兵，不约而同地低下头换上一副严肃而庄重的神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