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下栖的葬礼办的风风光光,只是,送葬的路上不免有人唾骂,骂贪官,骂皇帝。
宋家的人,只顾着低头哭泣,皇帝曾来过,并嘱咐他们只管办完这场葬礼,莫管旁人说些什么。
宋家最小的孩子,宋题,年纪七岁,一身的傲骨,别人骂,他便还回去,宋濂拍了拍他的脑袋示意他安静。
宋题梗着脖子:“为什么要安静,他们在骂爷爷,骂皇帝。”
宋濂将背挺得很直,声音在宋题头顶飘荡:“这点骂声,宋家子孙还受的起,宋题,记住,你爷爷是为了大道,我们不能辜负了他。”
宋题不在骂还回去,学着父亲的样子,将脊梁挺直。
朝廷上,下面群臣舌战,如今,这朝廷分为三派,亲魏派,保君派,中立派。
亲魏派主要的领导者便是魏太后娘家的人,在他们眼中,对立的一方只有保君派,那些中立派的权臣已经被他们拉拢,剩下些小兵小将,对他们的大业来说微不足道。
李谈靠在龙椅上,依旧是一副懒散模样,看着底下的人,眼里闪过一丝杀意。这些人,若说除个一干二净,倒也做的到,只是她魏太后这“国母”的形象立得太稳了,辅佐两朝皇帝,鞠躬尽瘁,布衣施粥,若说她想夺权,那些百姓怕是一个字都不会信。
想着想着,他蓦地笑了一声,他这皇帝还真是失败。
“皇帝在笑些什么?”魏太后通过珠帘问道。
李谈也没看她,只是回道:“想起昨日看过的一个话本,觉得好笑。”
魏太后的哥哥,魏武忠上前说道:“宋下栖下葬一事,百姓们议论纷纷,颇为不满。”
“哦?那你觉得我做的不对了?”
魏武忠回道:“皇上做事臣不敢评断,只是皇上年纪尚小,做事不可耍孩子脾气。”
“孩子脾气?”李谈轻笑了一声,将嘴里的樱桃吐了出去,站起身:“那我今天还就耍孩子脾气了,朕这几日要休息,你们有事便找魏太后。”说罢还向魏太后行礼道:“辛苦祖母了。”说罢,便离开了朝廷。
下面的大臣更是混乱,你一嘴我一嘴,魏武忠和魏太后对视了一眼,魏太后说道:“皇上这几日身体抱恙,便有哀家代为处理政务,今日便散了吧。”
人们从朝廷出来,在蓝天白云下开始窃窃私语,有人暗笑,有人心忧。
杜尚德跑到李仲凛身边,谄媚道:“王爷王妃好久没来家里吃饭了,不如今晚来,正好府中新来了一位大厨。”
李仲凛笑道:“爱妃这几日身体不太好,不好四处走,改日吧。”
杜尚德“哎”地低下头,搓着手又说道:“你看我们都是一家人,这皇上今日是什么意思,如今朝廷这般分裂,请西平王给个明路。”
他是那中立派的一个,虽不是什么重要的职位,可这给他带来了荣华富贵,受够了奢侈,便不能忍受廉价,他怕自己拥有的一切轰然倒塌。
李仲凛笑道:“我们做官的不都是为皇上解忧嘛,哪有什么明路。”
杜尚德谢道:“改日一定带着王妃,不总回家,奶奶也是想的紧。”
李仲凛点点头,二人便心照不宣地分开了。
杜尚德不是什么兼济天下人的臣子,他自幼读书,以长子身份继承父业,如今只想护住这份家业。告别李仲凛后,第二日便以身体不适为由请了病假,这朝廷的纷争他着实是不想被卷进去。
李仲凛回到王府,便看到里风噘着嘴,一脸不服气。
“这是怎么了?谁惹你了?”
里风偷偷瞥了不远处秋千上闭目养神的人一眼,压着声音愤愤说道:“你娶的好夫人。”
“我夫人怎么了?”
书儿从后院出来,看到里风低着头,也不敢控诉什么,觉得好笑,不小心笑出了声,里风扔过去一个白眼。
“书儿,你来说说。”
书儿走上前将事情娓娓道来。
里风被小厮送入学堂之后,一个翻身就从墙头翻了出来,躲开学堂站门人的视线后,便大摇大摆地在街上闲逛,想去找阿杜看画。
但天不遂他愿,恰巧路简星和书儿觉得府中乏闷也来闲逛,待三人碰面之后,里风撒腿就跑。
但他忘了,她这位嫂嫂是有些功夫的,里风在地上跑,路简星便在房檐上追。待追到后,不忘补刀:“小子,我轻功虽是武路门倒数的,但对付你绰绰有余。”
路简星将他拎到王府,也不管他,将他晾在一边,自己去晒太阳。
李仲凛听完妇唱夫随,说道:“你又逃课,在逃课我就把你屋子拆了,你去睡大街。”
“大哥!”
“还不快去上学,小舟,带少爷去学堂,给我看紧了他。”
“是,走吧,里风少爷。”
里风“哼”了一声,使劲蹬着腿便随小舟走了。
路简星觉得眼前黑了下来,半张着眼:“你今天怎么这么早?”
李仲凛坐在秋千的一旁:“没有什么新鲜事,便回来了。”
“朝上是有什么事情吗?今日我出去,听到百姓议论宋家丧事,说皇帝此举会伤了忠臣的心。”说着有很疑惑地看向李仲凛:“那位宋大人真的是贪官吗?”
“你觉得他是吗?”
路简星摇摇头:“我没有见过这位宋大人,但是你帮皇上,我信你,便信皇上,也信这位大人。”
虎符是可调动百万兵将的标志,李谈将它放在阳光下,晶莹剔透,随后用一块黑布将其包裹交给旁边一人,
“找个高超的工匠,做的逼真些,那些人没有那么好骗。”
“是。”
李谈不上朝的时日便混迹于后花园里,正值秋季,他望着大片的残花败柳,不忍叹息。
秦公公关心地问道:“皇上在叹息什么?”
“这满园的景象倒像如今的李朝,你说,朕会成功吗?”
秦公公看向这位小皇帝,十五的少年,肩上扛着如此大任,不免有些心疼。
“皇上,您出生那日,先皇抱着你乐的合不拢嘴,若不是您饿的哭,恐怕是要抱一晚上也不撒手呢。”见李谈抬头望着他,眼眸清澈,又说道:“后来,先皇同我说,他完不成的事,他儿子可以,皇上,打你还在襁褓里,先皇就信你。”
李谈忽地一下就笑了,他看着那些花草,春天总会来的。
皇上罢朝的一周内,许多大臣纷纷上书,要求其上朝,自然也夹杂着让他休息的的声音,心思明显。
这日,李谈身着素衣,大摇大摆地进了朝。
魏太后假意笑道:“皇上身体可好些了,今日上朝怎么没有穿龙服,不合规矩。”
“我不是来上朝的,是来让权的。”
群臣你瞅我,我瞅你,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窸窸窣窣的。
刘斜上前:“皇上,这是为何?”
“朕觉得没有意思,我十岁便登上这皇位,五年了,厌烦了,我喜话本,今后就追求我的话本去了。”
刘斜莫名有些火气,说话也直冲了些:“你是当朝皇帝,怎可放下臣民,独自去快活。”
杨显中喝道:“你什么人,都敢教训皇帝了。”
刘斜无奈地退到一旁,脑袋撇过去,不看那皇帝一眼。
“无妨无妨,今日我将这龙玺带来了,祖母,你且先替孙儿照看着这朝廷,让孙儿去逍遥几日。”
魏太后说道:“你是当今皇帝,不敢这般任性,不过你年纪尚小,若是厌烦了,玩几日便玩几日,哀家时刻为皇帝分忧。”
“谢祖母,秦公公。”
秦公公端着玉玺呈给了魏太后。
“既然如此,朕也交代完了,以后莫要烦朕了。”
李谈走在高墙大院里,走到无人处,问道:“东西送出去了?”
秦公公点头。
“刚才你可听到那刘斜说的话了?”
“听到了,亏是年纪尚小,去年科举入官,一身的愣劲。”
李谈笑道:“那一番话,说的我当时真的要羞愧了。”
“呵呵。”
秦歌接过玉玺和虎符,便将他们混在了货物中,明日,它们将被送往户城,交到柳青志和王济民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