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随李仲焕的小厮抬头一望,见主子和一个女子迎面碰上,瞬时相向,场面颇为有趣。
“咳咳!”李仲焕干咳一声,抬脚闪过。
李嬷嬷却又拦住了他:“世子,见了客人该有礼貌。”
李仲焕就停住脚步,听李嬷嬷说:“这位是黎继仪将军的嫡孙女、黎卓达都督的二千金令娴小姐。”
李仲焕只好向黎小姐行了礼,黎小姐也回了个福礼。
黎令娴樱桃小口一开,莺声说道:“早闻侯府营造得极是别致,刚刚信步小游,果真如此。又听说府中有一处陶然亭,更是曲婉典雅,只不知在何处。”
李嬷嬷立即说:“就在前面,就在前面,世子您带黎小姐前去吧!”
李仲焕苦着脸:“嬷嬷,你看我这一身……”
黎令娴这才看到李仲焕残留炭黑的脸,不由噗嗤一笑,正想说“无妨”,就见李世子边说“抱歉”边闪身过去,走远了。
“有劳李嬷嬷了。”黎令娴请李嬷嬷带路,也随后跟来。
陶然亭就在李仲焕所居院落旁边,待他洗漱出来,黎令娴也游玩完毕,李嬷嬷就引导二人前往宴厅。
宴厅内,笑语哗然。李仲焕祖姑赵李氏带了孙子赵瑾瑜夫妇前来,她和儿媳妇陪着蒋氏婆媳,赵瑾瑜则陪老舅,宾主相谈甚欢。
待到李仲焕和黎令娴出现在门口,厅内一时静了下来。
门口这二人,一个玉树临风,一个绰约扶柳,真可谓郎才女貌、珠联璧合!
看到祖父身体无恙,又看到众人神情,李仲焕就算如何愚拙,也明白了:这是一场预先策划的相亲宴。
顿时觉得浑身不舒服。
见过祖父,李仲焕由李嬷嬷引见,见过将军夫人、都督夫人,又见过祖姑和表哥表嫂,最后李嬷嬷笑着说:“也是有缘,世子刚回院子,就碰到了黎小姐,倒无须再介绍了。”
黎令娴面色通红,羞答答地到母亲身旁坐下:“母亲……”
都督夫人慈爱地抚了一下女儿的后背,心里暗喜:看情形,这乖女儿对李世子上了心。
李仲焕坐在位子上,如坐针毡,没想到自己来到这里,居然遭逢了古老的相亲宴。
只见祖姑和将军夫人嘀嘀咕咕,老夫人满脸含笑,时不时看自己一眼。
又见表嫂和都督夫人言笑晏晏,眼光也时不时瞥过来。
黎小姐则俯首低眉,不胜娇羞。
李仲焕正祈祷“快点结束快点结束”,一抬头,见表哥赵瑾瑜坐在祖父身旁,又挤眉又弄眼,一副幸灾乐祸样。
逃吗?逃吧!李仲焕端起一杯酒,倏地站起来:“各位,实在有公事在身,失陪了!”
一口气将酒饮下,放下酒杯,做一个揖:“失陪!”
迈步走出宴厅,撂下满座宾客面面相觑。
李仲焕快马加鞭回到农庄,换了工服,进入铁坊,一个劲地拉风箱。
天色已晏,玉丽筝因事回去了,赵树也打算收工,见李仲焕急急赶来,不由纳闷:“这么快又来了?侯爷身体怎么样?”
李仲焕瓮声瓮气地说:“别说了,谁知是哄我回去相亲!”
“哈哈,有意思!”赵树的八卦心上来了,“哪家的?人如何?”
“还行吧,”李仲焕自认是厚道人,当然不能说黎小姐的坏话,“只是入不了我的眼!”
赵树继续八卦:“一起吃饭了?那你俩对上话了?聊些啥?”
李仲焕这才察觉赵树居心叵测:“你想干什么?记得给我收声,千万不要让县主和沈娟知道!”
赵树向他挤挤眼睛。
又一个挤眉弄眼、幸灾乐祸的!李仲焕气不打一处来:“你们都是看不得我好的!罢了,替我保密就成!”
“迟了。”赵树说,“向你使眼色你还懵里懵懂。”
李仲焕觉得脑壳“轰”地一声炸开,转身一看,果然。
沈娟就站在门口。
完了!
李仲焕赶忙跑过去:“娟妹妹,我口渴。”
沈娟面色无波,说:“自己找水去。”说着往外走。
李仲焕小步跟上:“娟妹妹我饿。我午饭都没吃。”
沈娟脚步不停:“回府吃去。之前不是回府吃晚饭的吗?”
李仲焕说:“我,我不想回去了,我今晚在庄上住。”
沈娟不再搭理他,走进沈家小院,就到井边打水。
“我来我来!”李仲焕跑过去抢过井绳。
沈娟放了井绳给他,到厨房煮饭。
将米下了锅,洗一条节瓜来削皮,瞥几眼院子里李仲焕打水的身影,沈娟心思沉沉。
刚才乍一听到他和赵树说“相亲”,头一下就晕了,只想离开。
待走上一段路,慢慢平静下来。
这半年来,夜深人静的时候也不是没有想过,两人最终会如何。
无论如何都能接受吧。
因为,有筝姐姐在。
他若真心,自会将一切障碍推开;他若屈从长辈和流俗,那就不是真心,就此撩开手做陌路人。
哼!
只是,一年多的日子,就如眼前这般,你在井边打水、我在厨前做羹汤……舍得么?
于是,等李仲焕打满水缸的水,又提了一桶进厨房时,就看见沈娟握住左手手指,蹲在地上默默流泪。
“娟娟,切到手啦?”李仲焕将水桶丢下,也不管水桶倾倒,水花四溅。
于是也蹲下去,拉过她的手:“伤着了?”
撕下自己袍子的一角,小心翼翼地包扎。
沈娟双肩抽动,泪水成串掉落。
李仲焕拥住她:“不哭了不哭了,都是我的错……”
第一次如此亲近,闹得沈娟脸红耳赤,将他推开,站了起来:“不关你事,是我切了手指,怕痛。”
“不,我知道,”李仲焕不让她离开,“皆因你不放心的缘故。”
“娟娟,我今天是相亲了!”见娟娟脸色由红转白,李仲焕马上补充,“我相娟娟了!能和我相亲的只有娟娟!”
娟娟不理这个疯子,自去灶台边添柴火。
疯子跟过去,将一根搅棍丢进灶膛:“娟娟,我们走过了那么多年,你还不了解我的心思吗?我明天就禀告祖父,我要娶的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