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霏盈天明醒来,想起柴伯骏醉酒之事,匆匆赶去看他,推门而入,床榻上却空空如也。柴伯骏酒后容易乱跑闹事,杨霏盈大为担忧,急忙去找韩柏松。
韩苏二人并未见过柴伯骏,三人又去问了成狮,成狮道:“我怕他酒后打我,不敢靠近。”龙蜓知晓此事,嚷嚷了一嘴,柴伯骏不知去向一事,在双阴山闹得沸沸扬扬,惊动了丁亥,惊动了九派掌门和弟子,连杨家父母都跟着着急。
众人找遍双阴山,都不见柴伯骏身影,韩惊天疑惑,悄悄问儿子:“柴掌门究竟去哪儿了?”韩柏松摇头道:“我也不知,反正丢不了。”赤霞子吩咐众弟子,“到后山林找一找,务必找到掌门。”
话音刚落,身后传来一个冷峻的声音,“找我干什么?”一个黑影迎风蹿落到面前,正是柴伯骏,他浑身湿透,黑衣粘带着尘土,十分狼狈,手里却拎了一串葫芦。
杨霏盈急忙问道:“勃骏哥,你去哪了?”柴伯骏扬起手中的葫芦藤,扔向丁亥,答道:“葫芦摘回来了,给你。”
丁亥数了数,一共有七个葫芦,大小不一,他问:“你全摘完了?”柴伯骏道:“不知哪个合适,顺手一抓全摘了。”韩柏松问:“大黑影,你去含春谷了?”
柴伯骏点了点头,众掌门大惊,不禁暗叹,含春谷离双阴山一日一夜的路程,柴伯骏醉酒之后,竟能夜去明归,还攀上北峰,摘下葫芦。白素芷惊叹道:“没想到他年纪轻轻竟有一身过人的本事。”
谢夫人上下打量柴伯骏,见他黑衣虽湿透带着泥土,身上却无半点伤痕,不免刮目相看,道:“丁大哥好福气啊,柴掌门醉酒之后,夜上北峰,摘回葫芦孝敬您,真是羡煞小妹。”
丁亥眉开眼笑,七个葫芦缠在腰上,道:“昨日念叨,今日成真,这份寿礼,也是极好。你这身水哪里弄的?”柴伯骏甩了甩水,道:“跳河里泡的!”众人又是大惊,这寒冬腊月还往河里泡?
葫芦送出,柴伯骏转身离去,回屋换上干爽衣裳,杨霏盈便推门而入,问:“昨日何时去的含春谷?”
柴伯骏脑中尚且混沌,四仰八叉躺在床上,答道:“我不知道啊。”杨霏盈瞧他带着疲倦,递上姜汤,待他喝完,道:“伯骏哥,你睡一睡吧。”
丁亥大寿在明日,赤霞青林二人带着众弟子检查寿宴事宜,柴伯骏却在蒙头大睡,睡足了一天,待他醒来时,天色昏暗,落起小雪,他腹中饥饿,飞蹿到膳房,找了些吃食,填饱肚子,便折向杨霏盈住的院落。
夜里寂静,忽然有窸窣声响,一道黑影飞闪过去,“哎呀、嗷呜、噗通”几声,打破夜中的沉静,刚刚睡下的双阴山弟子、列位宾客忽的惊醒。
众人心下惊讶,纷纷掌灯,批衣出门,循着声音找去,要探个究竟。
“喂,你们两个是谁?来干什么?”柴伯骏冷峻的声音打破黑暗,众掌门与弟子加快步伐,飞奔过去。
“小兄弟,你出手真狠啊,我父子二人路过。”地上摔了两人,一人捂着脖子,一人抱着右腿,看到赶来的人越来越多,诸派掌门围在一旁,成了一道人墙,云深居士和杨家父母兄长也跟了过来,与逸仙谷温家父子站一块儿。
那两人悻悻一笑,道:“叨扰诸位美梦,对不住啊,我们这就离开。”两人搀扶起身,径向院门走去,众人梦中惊醒,匆匆赶来,尚不明局势,无一人阻拦。
丁亥指着他二人身后的破布袋,问:“装的是什么啊?”柴伯骏大爪挥出扫字诀的“扶藤而上”,内力自爪间泻出,横扫而去,划破那人身上的布袋。
布袋破开,“叮叮当当”掉下许多金块宝石,众人目瞪口呆,韩柏松却哈哈大笑,道:“大黑影,这两人是来偷你东西的!”
温颂言道:“这两个小贼好大胆子,竟偷到双阴山头上。”陆一鹏左右张望,心中嘀咕:“哪来的小贼,这般大胆?”
柴伯骏居高临下地睥睨两人,问:“你们来偷东西?”两人望着一群黑压压江湖人士,竟也不慌,道:“谈不上偷,借用一番。”
苏好扶了父亲,与赤霞子三人姗姗来迟,赤霞青林见了地上两个贼人,大惊道:“你们父子怎又来了?”两个贼人仿佛见到救兵,道:“是我们啊。”
丁亥一脸愕然,问:“这两人是谁?”赤霞子道:“师叔,当初师父见这两父子可怜,收留在山下。”两父子急忙起身,朝丁亥拜倒,道:“师叔安康,寿比南山。”
丁亥一脚踹开,怒道:“你们可真会挑日子,我明日大寿,你今晚来偷,扫兴,哼。”赤霞子请示,如何处置两人,丁亥踱着步子,嫌弃又不耐烦,指着柴伯骏,道:“问阿骏。”
柴伯骏冷着一张脸,一副作壁上观、不愿搭理的模样,赤霞青林心中一寒,微微生惧,赤霞子硬着胆子,越俎代庖,道:“你父子二人当初落难到双阴山,师父好意收留,又授你轻功,让你父子替人跑腿送信,以做营生,如今,为何要偷?”
小贼一副无赖模样,道:“跑腿送信又苦又累,又赚不来几个钱。”众弟子顿时愤愤然,龙蜓气愤不过,骂道:“你赚不来几个钱,竟上我双阴山偷金银珠宝,恩将仇报。”
大贼云淡风轻地回答:“双阴山向来仁义,乐善好施,轻云子师父高风亮节,不重钱财,那座金泰山摆着也碍他老人家的眼,我父子二人朝不保夕,借几颗保命,有何不可?”
众掌门哂笑不语,谢夫人道:“这小贼倒会强词夺理。”杨家父母兄长面上浮起怒意与鄙夷,白素芷呸道:“好不要脸。”
众人目光悄悄移向柴伯骏,只见他神色如常,似乎并未将此事放在心上,小贼又嬉皮笑脸地道:“那一座金泰山又高又大又威武,放着占地方又积灰尘,不如拿去化了,救济底下百姓,也分我父子二人一杯羹。”
季门主呵呵笑道:“这两个小贼真会得寸进尺。”陶骅陪笑一声,偷看柴伯骏,他依然不动声色,但双阴山弟子已是怒火烧脸,林清溪愤然怒斥,“你这小贼,岂有此理。”左南道:“小贼,你太不要脸!”
大贼脸上并无三两肉,咧嘴一笑,老皮颤动,道:“非也非也,我与双阴山已故掌门轻云子师父颇有渊源,他曾授我轻功,算半个师父,我也是半个双阴山弟子,大家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
他那张嘴滔滔不绝,“我如今有难,吃喝不济,走投无路,轻云子师父在天之灵也不会不管不顾的,唉,我万般无奈,这才回师门求救,顺手拿了几颗宝石,师父一定不会责难我。双阴山弟子向来仁义当先,与人为善,诸位师弟师侄也不会介意。何况区区几颗宝石,身外之物,若因此苛责为难于我,传出去有损双阴山颜面,有失大派风度。”
小贼当即拍手叫好,“爹,说得好。”成狮咬牙切齿,道:“这两个小毛贼真是欺人太甚。”
众掌门目光都打在柴伯骏身上,心中好奇,他会如何处理,柴伯骏依旧云淡风轻,无动于衷,韩代天不解,问向韩柏松:“松儿,他就眼睁睁看着?”
韩柏松只答一半,道:“大黑影不喜欢啰嗦。”小贼卷了地上金块珠宝,抱在怀中,与大贼要走,双阴山众弟子拦成人墙,并不放行。
大贼端出气势,道:“三年前我父子有难,回双阴山借点钱财度难关,轻云子师父并未苛责,反而放我离去,当日他老人家曾语重心长对我说过,他日有难,尽管回双阴山,双阴山不会弃你不顾。时至今日,他老人家的交代,言犹在耳。”
云深居士轻轻一笑,道:“丁大哥,你那位大师兄,倒是个老好人啊!”赤霞青林一脸怒容,斥道:“老贼,你偷盗有亏,还敢污蔑家师?”
大贼从怀里掏出一柄剑穗,晃来晃去,道:“当日轻云子师父将宝剑赠我,如今宝剑不在,但剑穗我还留着,时常缅怀他老人家,心地和善,不与人为难。”
赤霞青林的脸色铁青一片,丁亥嘀咕道:“师兄怎什么人都救?”大贼搬出证物,证实当日轻云子尚且不为难他,赤霞青林对着师父剑穗躬身行礼,不敢再阻挠,众弟子气焰也一下子弱了下来,轻声议论,“难怪掌门的飞云剑不见了,原来是便宜了这老贼。”
大小二贼一脸得意,拱手告辞,“多谢诸位师兄弟,后会有期啊。”两人抱着金块宝石,提着剑穗,大喇喇离去,一个黑影忽然闪到身前身前,挡住去路,声音冷峻霸道,“不能走。”
大小贼瞧他年纪轻轻,不知他的掌门身份,笑道:“这位小师侄,你有何指教啊?”这话一出,顿时惹恼柴伯骏,他大掌一横手,出排字诀的班昭翻书,啪啪两声,打了两贼人两个巴掌。
两贼人金星冒顶,摔倒地上,小贼紧紧抱着怀里的金块宝石,柴伯骏指向他怀中,道:“你要拿本大爷的东西,那要凭本事。”
大贼眼珠一转,露出老鼠一样精明的光芒,起身说道:“你就是那位年纪轻轻的掌门,轻云子师父在你这个年纪还要勤学苦练、磨炼心性,才能登上掌门宝座,你倒好,捡了个便宜掌门,真有福气!”
大贼口无遮拦,成狮为他捏了把汗,韩柏松冷笑旁观,柴伯骏脸色淡得像夜空的雪花,九派掌门与弟子一旁观看,个个心中都揣着疑惑,谢夫人道:“这小子真沉得住气。”
温颂言小声与杨景行打赌:“他当真不恼?”杨景行笑道:“你问他一问。”
杨霏盈知道这两个贼人要倒霉了,偏偏那大贼还不知天高地厚,说道:“柴掌门年纪轻轻,不知当掌门的艰辛,前路漫漫,还要诸多要学习的,务必要承继轻云子师父的慈悲善心,乐善好施,不与人为难,方能与人和睦,受人敬仰。”
柴伯骏眉头皱起,耐心全无,答:“少啰嗦,本大爷的东西,你要凭本事拿走。”他目光盯在小贼怀里的包裹上,小贼抱得严实,问:“你堂堂掌门,竟要动手?不怕大家笑话?”
柴伯骏道:“本大爷等你很久了,你还不动手?”他黑影一闪欺压上前,大瀛爪迎风而去,出挑字诀的“张良拾履”,大爪自上一扫,内力涌出,大贼整个身子被翻转过来。
柴伯骏化爪为劲骨拳,出杀字诀的“银瓶乍破”,大拳落在大贼腿上,“咔嚓”一声脆响划破夜空,他拳头又变掌,推出震字诀的“破土而出”,一掌斩落腿上。
大贼倒落地上,哀嚎之声响彻双阴山,劲骨拳以力为主,柴伯骏出拳,力能透山,一拳一掌,打断了大贼右腿。
他忽然出招,雷厉风行、果决狠厉,众掌门与弟子大惊愕然,小贼脸色煞白,右手才发抖,柴伯骏的大瀛爪已落到他身上,是展字诀的“金雕逐风”,一扣一扯,小贼的手臂翻了一圈,软软垂落,怀中的金块宝石散落一地,跟着一阵痛叫哀嚎声传入众人耳中。
父子二人滚在地上,父抱腿、子抱手,哀嚎连连,柴伯骏淡然说道:“没本事,别来动本大爷的东西。”大贼小贼疼得打滚,直冒冷汗,大贼道:“你欺人太甚,双阴山一世清誉……”
柴伯骏睥睨地上,冷芒如电,道:“本大爷可不是轻云子。”成狮帮腔道:“再嚷嚷,把你剩下的手脚也打断。”
柴伯骏冷峻桀骜,两个贼人才知道他并非善类,心中恐惧,悻悻闭嘴,牙关却不停打颤。
云深居士淡淡一笑,道:“丁大哥,你这小徒弟,真是不好惹。”丁亥道:“他是魔头的克星,也是小人的克星。”
柴伯骏拿回金块宝石,顺手就递给了杨霏盈,大庭广众之下,杨霏盈玉面飞红,急忙摆手,道:“伯骏哥,我不要。”
柴伯骏转身递给韩柏松,韩柏松顺手捡了个便宜,笑嘻嘻照单全收,柴伯骏便拉起杨霏盈的手,转身离去。
丁亥瞅着两贼,笑道:“偷了不止一两回吧,今日吃到苦头了吧,这手着脚是好不了咯。”他得意洋洋、晃晃悠悠地也走了,众掌门与弟子深夜出门看了一出戏,戏已落幕,便也纷纷散场。
龙蜓瞅着地上断脚断手的两贼人,挠头犯难,苏好道:“扔出山门,明日师叔祖寿宴,莫留着碍眼。”“好。”龙蜓与成狮最为积极,左南等人帮手,扛了两人,扔出山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