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站在大殿门口,殿两侧整齐的点着两排烛火,白色的蜡烛,白色的落地纱幔,风吹过,更显寂寥与阴冷。
嘀嗒,嘀嗒,似水滴声。
随着那有节奏的嘀嗒声,染桃心里默默数着:“1,2,3,4........”
在数到10时,站在大殿最高处的他唤出了她的名字:“桃儿......”
那一声似从喉咙里压抑、挣扎许久而出,带着沙哑及些许哽咽。
“他是为我伤心难过吗?”,染桃心里默想。
她的念头刚起,他便瞬间来到她的面前。
他拥她入怀,怜惜地揉着她那颗小脑袋,不住地重复着三个字:“对不起,对不起......。”
“他是在向我道歉吗?”,染桃疑问着。
思索片刻后,她想应该是吧。
他还在揉着她的小脑袋,染桃真担心他把自己的头发揉乱了。于是拱拱脑袋,从他的怀里挣脱出来。
这方才看清,他的身旁今天多出了一个人。
那人也甚是高大,甚至比明熠还要高些,也壮实了许多,只是面容却依旧模糊,但是隐约之间可见那人肌肤是偏棕色的,额头中间似佩戴了一枚发出萤萤绿光的宝石。
“桃儿,都是我的错,如果不是我......如果不是我,也许一切都不会发生.......都不会发生。”
他有些慌乱,慌得不知所措。
他用双手包住染桃的一只手放在心口,强抑住悲痛与激愤说道:“桃儿,原谅我,是我的错,你本应该在这里,你本属于这里,不,应该是这里是属于你的,这儿是你的,哦,不,这儿应该是属于你和我的,不,是属于我们的!!”
他越说越激动,于是情不自禁地提高了声音。
染桃不知他所说具体何意。
“明熠,明熠。”
她唤他的名字,平静地说道:“我很好,虽然我想回来,但是那里的弟弟,妈妈都很照顾我,你别难过。”
“我会护你周全的,放心!”
他不再激动,一只手抚摸着染桃的发丝,缓缓说道:“雀青,你知道该如何做。”
再醒来时,已是次日中午。
“这是哪里?”
染桃看看房间设施,确定这不是酒店。
摸摸自己身子,已被换上睡衣。
细细回忆一下昨晚发生了什么,莫不是被那个猥琐的胖子……
“镇静,镇静……”
染桃起身穿好衣服,蹑手蹑脚地走到门口,伏耳听门外没有声音,便打开一条门缝探探屋外情况。
却恰好一个中年女子正拿着抹布擦拭桌子,一转身正看到立在门缝后的染桃。
“小姐,您醒了。”
染桃尴尬地笑了笑,正欲再关门上锁,却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江卓言。
“王妈,你下楼吧,这里交给我,还有刚刚我嘱咐的事,你记着照办。”
那王妈便照着吩咐,拿着抹布“噔噔噔”地下了楼,临走前,还对着门缝后的染桃一笑,那一笑让染桃倍感意味深长,毛骨悚然,想起了恐怖片里被恶魔附身的老太太。
那人儿是魂儿吗,走路都不带出声儿的。以至于她门还没碰上,他已站在了门口。
“你觉得在我的屋里,你锁门管用吗?当然你也可以试试。”
是啊,人家的地盘,锁门有毛用啊,你有锁,人家有钥匙。
染桃乖乖的放弃了挣扎。
“染桃,我真想抽你个大耳刮子,你TM窝囊废。”,染桃心里一个劲儿地骂自己。
那人儿就这样被染桃定义为“横冲直撞”,“强取豪夺”地进入了房间。
他今天穿着一件白色睡袍,腰带松松地扎着,仿佛轻轻一拉,便能赤身裸体在她面前。
对这一幕,染桃不敢多想,却又情不能自禁地去想。
“他会不会直扑上来,扑在床上,不对不对,我明明是距离墙更近些,那应该是先逼在墙角,壁咚?妈呀,我干嘛想这些。这怎么比昨天还惨,昨天好歹是KTV,今天直接入了敌人的大本营。我会不会……”
染桃本能地用两只手紧了紧衣领,护住胸口。
那人儿却露出一个嘲讽般的笑容。
“不必害怕,昨天若不是我,你估计早玩完了。我好歹算是你的救命恩人吧。”
他靠在窗前,两手交叉怀抱在胸前,似乎染桃那种种因紧张而做出的举动于他而言就像一出戏。
“你……你在胡说什么......谁知道你昨天到底做了什么。”
染桃并没有因为他的话而放下戒备,相反又紧了紧衣领,身子向墙角缩了缩。
“你说你一个二十多岁的女孩,抱着那么多钱,醉的几乎不省人事,还乱抱人,你觉得如果没有遇到我,你会怎样?”
他的这一问,把她将住了。
“你放心,你的那些钱我替你收着的,一会就给你。我也没有对你做什么,不信的话,你自己可以去医院检查。让我送你去都行。”
染桃看了看对面的他,那么镇静自若,确不像说谎,再想想上次他还在小巷里救了自己,便渐渐放下戒备。
“当然,我的确需要你帮个忙。”
染桃心里不禁感叹,这江卓言果然不会白帮忙,不过自己断不能做个忘恩负义之人,人家帮了自己三次,自己还一次也应该。
“你说吧,什么忙,我尽力。”
染桃的话音刚落,便听到楼下响起了一个陌生女人的声音。
“王妈,卓言呢?”
接着清脆的高跟鞋声越来越近,似乎也预示着什么事即将发生。
那江卓言反应迅速,已敏捷地三步并两步,一把揽她入怀,悄声在耳畔说道:“我做什么,说什么,你配合就好。很简单,放心。”
染桃还未反应过来,衣领扣子已被解开,头发也被揉乱。
他捧着她的脸,额头相抵,鼻尖碰触,唇未落下,但彼此的呼吸却那么接近……
他的气息带着清香,好熟悉的味道,似在哪里闻到过。
门被推开。
“看来我来的不是时候。”
眼前的女子身材高挑,一身高腰连体衣更突显出其腿的修长,娇小的面庞上尖尖的下巴,一抹红唇带着几分妖艳,眼尾处挑起的眼线带着几分邪魅与嚣张。
染桃的头垂的好低好低,是尴尬,是胆怯,还有几分因演技拙劣而带来的紧张。
她摸摸自己的脸庞,红的发烫,真恨不得自己变成鸵鸟,把自己的整张脸埋在被子里。
“哦,姐,你来了。”
江卓言镇定地紧了紧睡袍上的腰带,然后起身,若无其事地开始介绍。
“这是染桃,我的朋友。染桃,这是我姐姐江因琪。”
听到江卓言介绍自己,染桃忙起身道:“你好”。
结果站起才反应过来,刚才江卓言解开了自己衣服最上面的几颗扣子,于是只要起身,那胸 部便走光大部分。
这下丢人丢大了。
染桃心里狂骂江卓言一万遍:“我祝你以后都忘穿内裤加忘拉拉链。”
姐姐江因琪仿佛没看到般自然一笑,然后说道:“卓言,我先去补个妆。”
染桃忙扣上自己扣子,真恨不得自己有八个爪子,可以瞬间解决这破事。
江卓言则依旧是那张天下万事太平般的冰块脸,丢下一句:“放心,没事”这两个简明扼要的词之后就步出了房间。
他全然没有注意到在他背后是染桃那双冒着怒火的眼。
书房里,姐姐江因琪看着坐在靠椅上安然淡定的江卓言,抛出了第一个问题。
“她是你女友?”
“嗯。”
江卓言把玩着手中的笔,在指间一圈一圈转动起来。
“真的?”
“真的。”
江卓言的目光停留在指间那飞速转着的笔上。
“你在撒谎!”
“啪”一下,江因琪打落那正绕在指间不断变换转姿花样的笔。
她的身子向前低俯,靠近江卓言,那眼里似含着一支支冰冷的利箭。
“我说了,她是我的女人。”
“卧室,卫生间,你的整个房间连一个女性用品都没有,卫生间里连多余的一把牙刷都没,你告诉我她是你的女友?”
江卓言身子向后一靠。
“我俩刚认识不久,昨天也是……”
“也是情不自禁吗?”
江因琪走到书架前,手指划过一本本书,直到最后一本,又继续说道:“爸让我叫你回家一趟,后天中午。如果你还想过你想过的生活,这次你必须回去。”
“我知道了。”
江因琪踱步到门口欲离开,却又停了下来。
“那本书,我在书架上没有找到。我猜你定是把它单独保管了。其实这么多年,爸待你的心是真的。你最恨的那个人,这几年也过得并不好。你可以不谅解,但是我希望你能放下仇恨,太深的恨其实也折磨了你自己。”
姐姐走了,江卓言从书桌抽屉里小心地取出一本泛黄的书,指尖抚过扉页,一滴泪落下。
这是染桃第一次跟着江卓言见江父,准确的说这是她在按合同办事。
那天原本她以为演一场戏,任务就结束了。却未曾想,江卓言却提出让她将任务进行到底——继续扮演女友,见父亲,随叫随到。
“江卓言,你这是强人所难,我不卖身!!”
染桃当即拒绝。
“我说让你做女友,有要你的身子吗,你觉得我真的看得上吗?何况难道救了你两次命,不值得这些吗?”
“什么?你……你......你这是道德绑架!”
“这些还给你。”
江卓言从衣柜里取出一个纸袋,扔到染桃面前的桌上。
那一沓沓钱“哗啦啦”的从纸袋里掉了出来,这是昨晚KTV里的钱。
“你喜欢赚钱,那我们就做笔交易。”
江卓言从口袋里掏出一张银行卡放在桌上。
“如果你同意我的提议,那么这张卡属于你。等到任务结束,我会再给一张卡。”
至于这张卡里有多少钱,江卓言说出了一个让染桃无法拒绝的数字,不得不感叹原来这江卓言真是个妥妥的富二代。
“有了这笔钱,就不用去KTV了,弟弟就不用在国外受苦,妈妈治病的钱就解决了。”
染桃思索了片刻,权衡利弊后,答应了下来。
江父看起来很是慈善和蔼,圆圆的脸庞,一侧脸颊还有一个不明显的酒窝,说话的声音也柔柔的。
虽然头发、眉毛都有些花白,但那双眼并未因年老而显得浑浊,依然如孩童般明亮清澈,周身散发着一种儒雅气质。
唯独令人叹惜的是江父是坐在轮椅上的。
而姐姐江因琪则换了风格,妆容变成了裸妆,带着几分职业气息的连衣裙,头发盘起,与那日初见时的感觉完全不一样。
江父并未过多问染桃家里情况,只是叮嘱道:“卓言这孩子,有些桀骜,不太听话,若是他欺负你了,你就告诉我。但是这孩子有什么心事,都憋在心里,所以有些时候,需要你多谅解。两人在一起,不怕吵闹,有时候怕的反而是不吵闹,有时候吵着吵着,误会就解开了。你应是个灵气的孩子,想必你明白这些事。卓言啊,这番话,也是说给你的。”
饭桌上,所有人几乎全程沉默,只有碗筷声,咀嚼声。
准确的说,从踏入江宅开始,大家都不怎么说话,仿佛空气里的每一个分子都带着压抑,以至于连这顿饭都感觉吃了好久,俗语有云:“好吃难消化”。
来之前,江卓言便叮嘱过她:“少说话即可,若问起来,便如实相告。毕竟老爷子要调查你家背景太简单了。”
于是除了有人问她问题时,她开口,其余时间皆闭嘴。
这是书房旁的一间训练室,屋内只有江父与江卓言二人。与儿子面对面的沟通,才是江父今天最大的目的。
“我记得这间教室最早是用来做你的游乐室,这个地方应该放的是滑滑梯,那个地方放的是跷跷板,哦,还有那里,那个角落放了几辆童车,你常开着在屋里到处跑……”
江父指着屋里不同的地方,一一忆起当年的场景。于他而言,他与儿子最美好的时光是在江卓言15岁时的某一天戛然而止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