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玲儿定的是晚上十点钟的火车票,火车到赣县大概次日六点半钟,再花一个半小时的时间可赶到旮旯乡,再用一个小时可赶到团结村。
赣县旮旯乡团结村,是我的老家所在,这是一个地图上绝对找不到的地方。
就是赣县,在我国地图上,也只是一个小不点,一个很不起眼的小不点。
玲儿一直问我她的穿着有没有什么问题,会不会惹老人家不高兴,还问我我老妈喜欢什么样的女孩。我都被她问得烦了,但还是耐心地回答她的问题,说只要我喜欢的我老妈就会喜欢。
不过,玲儿所以这么紧张,也都是因为在意我,能有玲儿这样的女孩在意我,老实说,我心里美美的。
折腾了一天,玲儿也有些累了,此刻头靠在我肩膀上睡着了,我现在有时间拿出手机来看看。
我搜了一下,亥时正是晚上九点钟到十一点钟,而我和玲儿的火车发车的时间正是在这个时间节点内,这让我不由得有些担心起来,尽管我并不相信江湖术士算命之类的无稽之谈,但是蒋书书这个人还是充满了神秘感的。
这时,进出赣县这个站台的通道已经打开,检票员提示检票了。
我体贴地轻轻地推醒玲儿,她迷糊着,我微笑着起身拿好行李。
我双手都拎着行李,玲儿打着哈欠,也抢着提了两盒礼品,这一折腾,我们基本是排在了队尾。
这一趟去赣县的人很多,我这才想起,此刻正是橙子节的时间。赣县的脐橙,名满全国,许多的游客不远千里跑来游玩,橙子节的橙子都是免费品尝的。
赣县的人口只有十余万,但是一个橙子节却可以吸引百万游客,够恐怖的。
轮到我们检票了,这时已经耽搁了很多时间,列车开动时的鸣笛都响了。
我队伍后面还排着几个人,他们顿时骚动起来,就怕误了坐车。
检票员可不管这些,依然是慢悠悠地检票。
那个男的检票员还哼着歌,不时略带挑逗的冲对面那个女检票员微笑,打着口哨。
那个女的检票员吃吃地笑,看得出来,他在追求她。
有人看不下去了,不满地道:“你们倒是快点呀,车都要开了!”
男检票员听了不高兴了,吼道:“我就这速度,你爱坐不坐!”
“这人怎么说话呢?”后面的乘客也有人不满了,这男检票员服务不好,态度也不行,还不能让人说。
“投诉他!”一个知识分子模样戴着眼镜的中年女人指着男检票员威胁道。
“妈的,你是哪根葱,敢威胁我!”那男的检票员爆了。
眼看就要闹起来,那个女检票员赶紧说:“票不检了,大家赶快进站吧,车就要开了。”
“一群没教养的东西!”男检票员阴森森地诅咒道,“午夜专列,可不是那么好坐的,破财出血吧。”
这男检票员真不是个东西,竟然诅咒我们,我真想和他理论理论,但是玲儿拉住了我。
现在,能够坐上车是最重要的事情,乘客们不管心中有多少气,也都不理会,冲过检票口。
我对这站台很熟悉,带着玲儿快跑,但是她的体力毕竟不支,很快地我们就落在了最后面。
“玲儿,东西给我,你先歇一下!”
玲儿见我手上已是拎满了东西,倔强地摇摇头,她咬着牙跑着。
我真担心她那颗脆弱的心脏会受不了,好在玲儿爆发起来,能量还不小,毕竟是农村出来的,她并不娇气。
我们终于是赶在列车开动之前上了车,玲儿到底是坚持不住了,躺倒在座椅里。
这趟列车上,坐得满满的,过道里都是些买站票的乘客,行李架上也是塞得满满当当。
我们的行李不少,已然是无处安放了,没办法,我只好将行李都放到了自己的座位上,玲儿怀里还抱着两个。
我站在过道里,感受着前胸贴后背的拥挤,这列车开动起来,车速也不怎么快。
“哐当哐当”,车轮与铁轨有节奏的撞击声,让我昏昏欲睡,我注意到,玲儿已经是睡着了。
我也想要睡觉,但是这时却被身边一声凄厉的惊呼给惊醒了。
“天杀的,谁拿了我的钱了,这可是要给老娘治病的钱啊!”
循声看去,大叫的竟然是那个知识分子模样的戴着眼镜的中年女人,她就坐在离我不远的位子上。她曾威胁要投诉男检票员,我对她的印象倒是颇深刻。
“怎么了,大姐?”我挤过去问道。
中年女人举起自己的坤包,那坤包拉链大开,中年女人焦急地说:“这是我带来送给老娘治病的钱,不知被哪个天杀的给偷了?两万多块啊!”
中年女人焦急得泪流满面。
“别急,大姐,你再找找。”我安慰着中年女人。
中年女人赶紧又到坤包里找,把坤包里的东西都给倒了出来,钱确实是没有了。
然而,此时这车厢里,竟然又有人喊丢钱了。丢的钱多少不一,已经有五六人之多。
恐怕这是一个团伙作案,不然不会有这么多人丢钱。
“大家不要慌,我是警察,小偷还在列车上,钱一定还找得到。”我赶紧亮明了自己的身份。
“阿杰,我的钱也丢了。”忽然,玲儿可怜兮兮地喊我。
玲儿可是取了一万多块现金,准备孝敬我娘的,我也安慰她说:“别急!一定找得到的!”
抓小偷,这件事情首先得和列车员、列车长联系,得到列车上乘警的支持。
这边,我正要与列车员联系,中年女人忽然抓着一把纸片说:“这是什么?”
这一把纸片,有十几二十张,都是小人的形状,有鼻子有眼,模样说不出多逼真,但是看上去却有着一种说不出的诡异。
不但是中年女人,此时另外丢钱的那几人,也都是掏出了这样的纸片,不过纸片的多少不一。粗略地看过去,大概丢钱一千块钱能有一张这样的纸片。
中年女人数了数,她的小人纸片有二十张。
对于这些纸片,大家都觉得迷糊,突然间一个上了年纪的大爷瞪大眼睛,惊奇地说:“这是阴人借钱!”
“啥?”有不明白的就问道。
大爷见这么多人盯着,顿时唾沫星子飞溅,绘形绘色地说:“我们刚才经过的地方,是荒山野岭,又是深夜,碰上了游魂是大有可能的。这些游魂在阳间行走,为了方便,就要使用我们人类的钱币。恶鬼用种种办法夺人钱财,善鬼却只向人借钱,还会打下借条。这些纸片,就是他们打下的借条。”
不仅是我,列车上的人都是很少听说这个。
但是有熟知地形的人议论说,我们现在所经过的地方,正是一处古战场所在的荒山野岭,那一场大战,数十万人战死,常听到有人说在这里碰到怪事的。
对于阴人借钱的事情,一个头发花白的老婆婆作证说:“像是有那么一回事,我外甥有一次也是坐火车被借走了两万块钱,他本来是要南下做生意的,就懊恼地半路下车了,结果这列火车半路上脱轨了,死了好多人,真叫惨哪!可我外熏却因为阴人借钱逃得了一条性命,你们说幸运不幸运!”
老婆婆没牙的嘴,却说得有模有样,气氛一下就活跃起来,人这么多,闹鬼的事情大家也不怎么怕。
“你们不要不相信,凡是被借了钱的人,都会得到善鬼的报答,得到的好处将是所失钱财的几倍。有的人结婚多年无子,人到中年却得一子,那是因为他曾被善鬼借了钱,善鬼无以为报,就投胎到了他家。”大爷也来劲了。
尽管大爷说得天花乱坠,玄乎其玄,但是车厢之中,相信的人并不多,更多的人只是听奇闻,看热闹。
大爷急了,从口袋中掏出一把钱说:“你们要是谁不信,就把善鬼所打的借条转让给我。”
大爷手上的钱并不多,一些丢了钱的都想把借条转让,但是这里最需要钱的还是那个中年女人,最后她将二十张小人纸给了大爷,从他手上换了一些钱,大概两千多块。
中年女人刚将钱换到手,蓦地手机响了,她一接听就傻了,泪水如泉水般地涌出来。
“我的娘啊!”中年女人嚎啕大哭起来。
包括我在内,在中年女人身边的这些人都听得清楚,那电话是她的弟弟打来的,只有一句话:“姐,咱娘去了!”
大爷叹息一声说:“善鬼报恩都是报在刀刃上,知道你牵挂老娘的安危,也许就能保佑她老人家健康平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