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觉得……”我尽量控制情绪，冷静同他对话，“以你的外形，能胜任……还是你觉得，你能扮做一个马场客商？”
“我当然扮不了……”他眼泪说来就来，快得叫我害怕，我总疑心，我出剑的速度都没他这么快，“能驯服马的，能和战马这种畜生做伴的，谁不是膀大腰圆、五大三粗的长相……我只能活在黑夜里，小鬼，你不知道，我多么羡慕你这样俊朗外貌……”
又来？
“打住打住打住！”我不得不叫停他肉麻的恭维，“说事，你不扮马商，截胡我的身份凭证干嘛？这东西你拿了完全没用，开个价，给我。”
“你可以分文不出……”他眼眸亮起，“跟我组成搭档，把你的任务跟我共享……”
“我宁愿掏钱。”我冷漠无情打断他饱含感情的话。
他这一次没有再纠缠，直接拿着身份凭证走了。
走前撂下一句：
“那你就掏钱，找个愿意开价卖给你的雇主去吧，我可爱的，未来的……搭档！”
我怔在原地，陷入沉思。
和前路灰暗比起来，还是短腿兽更可怕些。
我知道，我只要答应他这一次，就会有无数次。
所以不到绝路，我死也不会答应他。
只是我没想到，绝路来得那么快。
“抱歉，朱利安先生，当下跟马场相关的身份，实在是太紧俏了……你知道的，那伽里想去看热闹的家伙，也不在少数，你的要求，西蒙教堂实在办不到……”红头发的拒绝在我意料之中，不过，他给出的建议，倒是在我意料之外，他说，“或许，你可以去安道尔集市去碰碰运气。”
好吧……
安道尔集市。
帝都赫赫有名的黑市。
整个帝国最猖獗的犯罪分子，基本都聚集在那了。
那伽组织的刺客有朝一日居然会沦落到求助黑市的贼，要被黑市那群人知道，估计得雇上一大批吟游诗人，编成不同版本，四处吟诵传播。
“有线人吗？”想去黑市交易，也没那么容易，没有熟悉的人带路，安道尔集市就是个正常的交易市场。
“天呐……”红头发眼里掩盖不住震惊，“你真打算去和老虎谈买兔子吃的生意？”
“你有更好的办法吗？”谁愿意去跟老虎买兔子呢？
“没有。”红头发回答得飞快，看来这两天他没少被骚扰。
我大概理解，格鲁导师说那是我想象不到的热闹，是个什么场景了。
“那我们接着说线人的事情吧……”我没办法，但比起跟安德鲁苏那个加索尔恶魔合作，我更愿意试试虎口拔牙。
后者明显要简单不少，不是吗？
我那伽刺客身份不暴露的前提下。
“天使不会和魔鬼交易，先生，同理，西蒙教堂，也不会和罪恶来往。”红头发说话时在笑，似乎在提醒我，他话语里的深意。
看来，安道尔集市比我想象中的，还要危险。
“好吧，西蒙教堂之外呢？有什么能提供帮助的吗？”我自己去找线人，不是不行……只是，我现在有点着急。
我更愿意走捷径。
“那就得出西蒙教堂再说了……”红头发一副无可奉告的样子。
其实暗语早就藏在话里。
“出西蒙教堂吗？哪里会有呢？海松酒馆会有吗？”我下意识说出这个酒馆名字，看来我还是无法释怀那场没能赶赴的约会。
“海松酒馆吗？听说，那里的酒很不错。”红头发点了头。
我们俩在海松酒馆碰了头。
“你不穿牧师长袍的时候，看起来还真不像个好人。”我彬彬有礼夸赞他。
“老实说，你换装扮的技术实在太出神入化……”他真心实意夸我，“你要不出声叫我，我真当你是个掉没牙的老头。”
我现在扮成个白发老者模样，避免露馅，浑身裹在斗篷里，脸遮去一半。
倒不怕引起旁人注意，帝都这么大，什么样的人都有的。
至于说去黑市，那这个装扮就更正常了。
大多想在黑市买东西的人，都不太希望被人知道，自己是谁。
在帝国官方看来，黑市这种东西，是完全不该存在的。
当然，这是我以为的。
红头发……好吧，我们尊重他一点，叫他本来名字。
罗斯。
西蒙教堂牧师。
“我说……你说的线人，不会是你自己吧？”我点了两杯威士忌，不是太好的酒，就帝都城郊农户自家酿的那种，卖不出高价钱，但胜在货真价实。
尤其是烈性。
好战的帝国男儿，大多都比较喜欢。
“为什么不能是我自己？”罗斯的红头发实在太过耀眼，好像个异端。
我微微震惊：“你刚才说，天使不和魔鬼交易。”
“天使也有堕 落了的……”他狡辩，“你要知道，撒旦原本也是众天使之一。”
“我不知道。”我确实不知道，我本来就不是和和教徒，对教义一窍不通。
“好吧，作为一个牧师，我觉得你需要接受教会的洗礼……”罗斯放下酒杯，企图给我讲解那段和和教里众人皆知的历史。
鉴于此刻我有求于他，所以我耐心听了下去。
“在大家都知道的故事版本里，撒旦原本归属于众天使之一，可他生性狂妄，多次想篡夺上帝之位，失败后堕 落成所谓的魔鬼，哪怕堕落，他仍具备无上魔力，可以同天国对抗，并蛊惑和引诱人们，同他不断进行出卖灵魂的交易……”光从声音这一点说的话，他确实挺适合做个牧师。
声音宏亮，极具穿透效果。
我从不信教。
但在他声音感染下，我居然觉得，信一信，好像也无妨。
这太可怕了。
“好的，打住，你说这个故事，我感觉好像有点耳熟……啊我想起来了，好像我老师给我说过……”我决定不再听他蛊惑。
是的。
我用了蛊惑这个不太尊敬他的词。
在某种程度上来说，我觉得他和撒旦没什么区别。
一个要我信仰，一个要我灵魂。
那么，莉莉娅，在你看来，失去信仰和失去灵魂哪个更可怕一些呢？
我觉得，失去信仰，要稍微可怕与变作行尸走肉。
没有别的原因。
只是……我的信仰是你啊。
我的莉莉娅。
我心上明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