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还未大亮，街道上鲜有人走动。幽幽雾气的巷道，偶尔晃动的人影，仿佛是出没鬼境一般。
厅堂内，一个面带玉面具挡住上半张脸的男子，神情冷峻，手指轻轻地搭在桌上。他的目光灼灼，看着面前的挺拔站立的人，轻启唇，“石青。”
“在。”
“配药的事情已妥当，你今日前往云息酒楼。一旦药师那边有什么进展，速速来报。”玉面具男子不缓不急的话语，目光落到自己的指尖，轻敲了敲木桌。
他眼睛里平淡地流光，转而，凌厉一抬眸，接着道：“不过我对此事是否成功，还不敢抱什么希望。石青，你怎么想？”
石青微抬头，对上玉面具男子的目光，试探着询问：“东主为何不直接找佑府孟世子拿药方？”
“呵呵，我有想过。不过，你敢相信佑府孟世子会给出真的药方？极大可能，目前这份药方还不够完善，所以他们也是在不断测验。
亦或者，他们还没找全所有的药。”玉面具男子干笑两声，石青还是太小看了佑府王爷，那可是老狐狸一样精，这小狐狸嘛，自然也不会差。
……
云息酒楼外，大道上熙熙攘攘的人群，进进出出的客人。石青抬脚进入大门，一旁的小二瞧见，跟了上前，招呼着往2楼走去。
石青一眼看见坐满人的大厅，甩袖，往楼梯处走去。
“客官，请往楼上坐！”
店小二爽声招呼，弯腰恭请。
“嗯。对了，烦请贵店后厨左胖子来一下！”石青展颜一笑，递给了店小二一枚碎银，俨然是财大气粗又好说话的主。
店小二顺势上前一接，手里掂量了下，眼睛一亮，脸上显笑，“好咧！小的这就去。”
茶杯里青黄色的茶水正温，石青悠闲地品茶等着上菜，眼睛无事瞧看着楼下的街道，那些行走的人。
噔噔噔！一阵小快步声，左笑拿着托盘，上面放着几盘小菜，一壶酒。
哒！一只胖乎干净的手，将几盘小菜又快又稳地放到桌面上，在石青的面前。
“客官，你的菜。请！嘿嘿。”咧嘴大笑着的左笑边说着，顺势却在一旁的椅子上坐了下来。
石青眉头一皱，道：“我没有要酒。”
左笑顾自拿起一个杯子，往面前一放，又拿起酒壶，高兴地哼上了小曲。笑道：“你没有要酒。这是我的。”
“呵，想必天底下的胖子大多都好吃喝，而你，还有一处毛病，喜占人便宜。”石青摇摇头苦笑，为自己再倒了一杯茶。
两人吃着菜，一人喝酒一人喝茶。
酒菜七八分饱后，左笑挨近石青，低声道：“东西都准备好了，稍等下与打包的菜肴一起拿来。”
他突然顿了顿，咽了一下口水，喉头一动，问：“静侯爷的秘药真的有那么神奇？”
石青点头，道：“是。更准确地说是云落族的秘药神奇。”
“这云落族被静侯爷因爱生恨，因私自救他的女子被族人惩罚，他灭了云落族全族。可惜了。”左笑心里惋惜，如果不是云落族被灭，那现在找那药方的事应该就简单多了吧。
此刻，石青却轻笑着摇了摇头，“因爱生恨。这种话本子里时行写的桥段，你也信？”
左笑撇了撇嘴，一扬头，脸上的油光，“你不信？！这可是在史书里头写的，史官难道也是照着话本写么？！”
石青摆摆手，眼里几分薄凉，“史书里写了静侯爷的战绩，为胜土兰国开拓疆土，一生杀戮无数。
野史里他弑君夺位，可不像史书里记载的侄子皇帝染病后知贤禅位。
云落族一夜之间消失得无影无踪，所以，我更相信静侯爷是为了秘药的药方灭人全族。”
“啧啧，你就是太没有人情味，冷血。虽然咱们都是一人吃饱全家不饿，可我呢，还是有这么一丝丝相信，铁骨铮铮的男儿也有一份柔情。”
左笑红着脸，他漆黑的眉毛下，一双圆咕噜的大眼睛有些发红。那只胖乎的手拍打在石青的手背上。
石青无奈苦笑，抬眸，脸色如常，“喝酒误事。快去拿东西来。”
……
“哈哈，久等，客官你点的菜都打包好了！瞧瞧，都热呼着呢！”
左笑回来了，他一手抬着食盒，一手拎着几个包裹。笑呵呵的一脸，真是不愧是配他的名字。
火踵神仙鸭的香气袭来，顿时让原本已经吃饱的石青突然觉得肚子有些空。
石青盯着他的大胖脸盘，微侧头，故睨一眼，道：“确定都齐了吗？！”
“大爷，小的眼巴巴全程盯着，确定都齐了。嘿嘿。”左笑将东西搭在石青手上，想趁机拧了一把，这家伙演大爷是上瘾了。
石青接过，一个快速低下转手，左笑落了个空。左笑这家伙喝酒脸红，可并不是醉了，这般清醒得很。
石青抬眸，嘴角浅笑，低声道：“有空请我跟何季优喝上一杯。”
转而又大笑，爽声喊道：“走咯。拿着，这是小爷赏你的。”
“呃，这小子真小气！跟在东主身边，怎么就学不会东主的大方！”左笑搽了搽手上的油，拿起桌面的两枚碎银子，看着石青的背影，愤愤然。
山脚下，石青手衬着下巴，抬头望着崎岖的山路，小路盘旋着到山顶。眼睛盯着隐没在苍翠的树木间的白色小道，没有人影。
这次没有带小风，小风是一匹马，曾跟石青上山两次。
石青手拂过额头，甩下汗珠。朝着前面的路，大步走去。
快走到山顶，他一手叉腰，面对着前面的一块小空地上的两间茅草屋大喊：“张老师傅！”
没有人应答，二楼的房门紧闭。
“来啦，来啦！老头我这就来！”
山洞那边，一手拿着衣服宽大下摆、一手拿着水壶的张老头子呼呼晃着脑袋跑来，健硕的步伐丝毫不差年轻人。今日倒是把头发梳得整齐，衣衫也是崭新的。
张老头子一手接过火踵神仙鸭，眯眼乐呵，“哦，石公子还真是知晓我好这口，多谢！多谢！”
二人进了二楼小厅堂，正中一张木桌子，石青拉过放在墙边的椅子，将食盒放在椅子上，在桌子上摆开药物包裹。
“还请张老师傅尽快办！”石青躬身行礼，诚恳道。
张老头提起袖子，一一拨看着桌上的药，眼里闪光，满意地点了点头，“哈哈，年轻人就是心急。好。这就办。”
石洞里，张老头倒腾着架子上的瓶瓶罐罐，又将药包等量的分成几份。一会儿去生火，一会儿去那口大缸洗罐子，摆头哼着小曲，忙得不亦乐乎。
石青看着这张老师傅双手这般轻快地倒腾着，好像是顽童得意地在摆弄着玩物。心里不由得笑这老头还真像老顽童。
一排笔直的火炉子，炉子上都放有一样的药罐。张老头一边照看着火候一边瞪眼盯着石青，生怕他漏看哪个炉子。
药煮好后，张老头子在桌子上，将碗一一整齐排开，再将药水倒入、放凉。片刻，悠闲地摇着扇子坐在椅子上，静等。
石青直着身板站立在一旁，眼睛盯着张老头的一举一动。有些事情，他本是很有耐心等待。东主交代做的事，他向来是不会有任何的疏忽。
待两个人一起喂药给几只老鼠、兔子后，张老头拍拍手，摇晃着脑袋，“没有事，接下来就等着看药效了。几个时辰，石公子跟我一起回草屋等着吧。”
草屋里，石青随意翻着张老师傅的架子上放着的泛黄的书，都是一些医书。从治些头疼脑热，到筋骨搭接，可谓是杂而广。这些书虽然陈旧，却是被压得平平整整。
张老头乐呵地倒着茶，摇手招呼着石青，“呵呵，那些书我闲来看看，山里事不多，我都不知道把书看了几轮。来，石公子请喝茶。
这茶叶，我平时都是招待贵客。你家东主这般大气，我可不能亏待你了。”
“有劳。”石青坐着喝茶，目光一撇，看着房子角落里藏的两罐酒，不由得笑了。“好酒！”
“嘿嘿，石公子真是好眼光。这是我藏的两罐最好的药酒。要不，喝两杯？”张老头刚说道，就瞧见石青摆手拒绝。
又接着道：“哎呀，喝酒误事，但药酒不是酒，不会醉。放心喝，权当陪我老头子喝。”
石青难得清闲，却没有习惯喝酒，他似乎就是天生的劳碌命，闲着反而浑身不自在。无事，要等几个时辰，那就陪张老师傅喝两杯，“好，我就两杯，你也不可贪多。”
山洞里，张老头瞧看着笼子里几只喝药的老鼠、兔子，看药效。紧了紧嘴唇，又眨了眨眼睛再确认。他发现小动物就活跃些，无多大变化。接着又扎血验看，并没有什么奇特。
张老头有些疑惑不解，看着石青，道：“这药不能治病，或可能是效果甚微近而无效。哪里出了问题……哪里。”
石青听罢，脸色微变，目光盯在笼子里，
“这几天我会继续验证……或许，大胆猜想，应该是缺重要的帮药，对，就像传闻中那种神奇药引。”张老头喃喃道。
帮药？神奇药引？石青心里叨念。忽而灵光一闪，厚云山庄！如果真的存在药引，那定是在隐秘的厚云山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