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小姐，Beauty来了。”
“嗯，请她进来。”
请？
Linda讶异地看了看手中的电话筒，自己跟随大小姐这么多年，从来没有哪一个公司员工让她这么上心。看来吃午饭的时候发生的那件事的确让大小姐很在意，怪不得她刚才回来时心情那么舒畅。
她对林小蝶一点头，为她打开了大梦办公室的门。
“谢谢。”林小蝶走了进去。
“坐，”大梦示意她坐到自己对面，然后把桌上的一份文件推给她看，“中午陈峰说的那场promotion，你怎么看？”
林小蝶皱着眉看完了整份文件，不满地说：“今天上午刚开完会敲定的事明天中午就要实施，而且要素这么丰富，我们根本来不及准备，这陈峰未免也太心急了。再加上楼下商场的场地向来紧俏，就算现在去租，明天中午也不一定能租得到啊。”
大梦点了点头，“我刚刚跟房产部的老刘了解过，这份proposal陈峰在一个月以前就已经写好，他也召集过几次内部会议敲定了这件事，但是他从来没有让人通知我，甚至不让下属泄露风声。哼，搞这么多小动作，摆明了就是针对我想让我难堪。”
林小蝶合上文件，将双手放到桌上，压低声音说：“要不去跟大同先生说吧，让他做主。”
大梦摇摇头，没有正面回答，而是反问道：“你跟我爸说怀疑是我逼阿星离家出走的时候，他是什么态度？”
林小蝶收回了手，明白了大梦想说什么。
大梦和陈峰之间，大同一定会选陈峰。
她烦躁地双手抱胸，靠到椅背上。
正所谓“在其位谋其政”，虽然自己的本职工作是查出教唆大人物离家出走的主谋，进而消除他们父子之间的矛盾。但既然现在已经将陈峰锁定为目标，就应该站在他的敌人的位置上思考。
“是人都有弱点，一个人再谨慎，也会有情绪起伏过大的时候。我们只要抓住这一点，就能让他自乱阵脚。”
她突然想起康如初的这一番话。
而眼前这件事，不正好是个机会吗？
只要自己如此这般再这般如此，不愁陈峰不暴跳如雷，到时候就可以知道他本性如何以及是否有足够的动机去怂恿大人物离家出走……
“本次活动意在为两个月后的三十周年庆典做铺垫，目的是调动群体积极性、吸引潜在客户、扩大会员规模……”
林小蝶将文件重新打开，推回大梦面前，挤眉弄眼道：“有没有兴趣跟陈峰来一场较量？”
大梦的眉头紧了又松松了又紧，不是太明白她的意思。
林小蝶细细解释道：“连陈峰自己都说了这场活动是为两个月后的周年庆做铺垫，那么站在公司的立场上来看，这样的活动一定可以举办很多次。既然如此，我们何不把事情搞得大一些？干脆你就召开一个紧急会议，说为了在这两个月内拉动客户需求，你将和陈峰分别针对不同的客户和多样化的产品类型来举办类似的活动，然后把这场show定个时间重新搞，这样至少能解决眼前租不到场地和道具准备不足的窘迫境地，避免陈峰借此发难。”
“那就是明目张胆地表示我要和陈峰作对了？”大梦阴沉下脸来，“如果你不是我爸亲自调过来的，我一定会把你当做对手公司派来的挑拨离间的间谍。”
林小蝶耸耸肩，学着康如初的语气咬文嚼字道：“这不叫作对，顶多叫公司内部同事之间有关专业能力的一场良性竞争。”
她笑了笑，把脸凑近大梦，低声说道：“况且大家都是女人，我也听说过你和他的事，当然对你的处境感同身受，想要趁此机会好好地奚落这个渣男一番。”
大梦人揉着眉心试图抚平眉间的皱纹，但眉头却仍皱得紧紧的。
林小蝶的提议确实有很高的可行性，但是身为一个掌权者和决策者，她要考虑的远不止林小蝶所提议的内容那样简单。
“自从我爸说把公司暂时交给陈峰后，差不多所有原本保持中立的人现在都听他的了，我又可以到哪里找人帮忙举办这场活动？恐怕到时候不是我们奚落他，而是他反过来奚落我们了。”
林小蝶闻言也皱起了眉头，“对哦，这可是个大难题……”
……
“喂，中午那件事你们听说了没有？”
“何止是听说，当时我就在现场，那氛围……简直可以用八个字来形容。”
“哪八个字？”
“黑云压城城欲摧！”
“这好像还没到八个字吧……”
“哎呀这个不重要，呐总之呢，当时陈峰总气得脸都紫啦，但又不能当众打女人，最后只好放下狠话，狼狈地走了。”
一进茶水间，诸葛就听到了女同事们的纷纷议论。
“真是山雨欲来风满楼，新来的市场部经理这样当众给陈峰总难堪，大小姐也没拦着，看来大小姐和陈峰总之间早晚要来一场大战……”
诸葛本来想默不作声地冲完咖啡就走，但他本身就不是一个喜欢保持沉默的人，所以当他听到这个，还是忍不住插嘴道：“你们说如果他们真的打仗了，最后谁会赢？”
“本来肯定是陈峰总赢啦，”其中一个女职员说，“但我刚刚打听到，原来有很多领导都改变了主意，说钦差大人站谁那一边他们就帮谁，所以最后谁会赢，还是要看钦差大人。”
“对，”另一个女职员说，“我听冷华说，钦差大人这次来就是想查每年不翼而飞的一笔公款究竟是被谁贪 污了，所以他很有可能会站在……”
她话说到一半，突然低下头端着咖啡急匆匆地走了。
很快，茶水间的人都飞快地走了个精光。
诸葛不解地眨了眨眼，抬头看看钟，嘟囔道：“时间还早啊，怎么突然一个个就忙去了？”
话音刚落，他就知道了原因。
他也低下头想快步离开，但运气不佳，还没出茶水间就被人拦住。
他赶忙解释：“康主任，我只是来泡一杯咖啡……”
“我知道啊。”
康如初歪了歪头，笑道：“我很好奇欸，我长得也不是那么凶神恶煞吧，你们为什么都这么怕我？”
为什么怕你你自己心里没数？
诸葛暗骂一声，然后壮着胆子解释道：“您误会了，我们这不是怕，是下属对领导的尊敬……”
康如初透过落地玻璃看了一眼外面都在埋头工作的职员，然后把手勾到诸葛肩膀上，微笑着威胁道：“呐，这里就我们两个人，你给我说实话，要不然我就要考虑跟你们经理聊一下你明年的绩效了，懂吗？”
诸葛端着咖啡的手抖了三抖，迫于康如初的淫威，也只能实话实说：“康主任，我也只是照搬事实，您别见怪。其实您是大先生直接委派过来查贪 污案的事情公司已经传遍了，所以现在公司内部是人人自危，生怕哪里不小心惹到您，会被您安排一个罪名到头上……”
贪 污案？
康如初心下漾起惊诧几分，但转念一想，自己现在的身份岂不就像古代封建时期代天巡狩的钦差大臣，可以为所欲为？
于是他轻咳一声，装模作样道：“我看起来像是那种会滥用职权的人么？嗯？！”
“不像、不像……”诸葛连连摇头。
“不过你说的贪 污案，是什么？”
嗯？诸葛闻言愕然抬起头，眼中满是不解。
康如初见状才反应过来自己问得太直白了，便补充道：“这种事肯定是职位较高的人做的，我不能排除领导与领导之间会有互相收受利益并且包庇的可能性，所以想从你们基层员工入手，了解一下你们的想法和推测。毕竟，你们的消息可比我灵通多了。”
看着诸葛迟疑的神情，他又补充道：“还是那句话，你说与不说我都要找你们的department-head谈谈你的绩效，但这绩效是往好了谈还是往坏了谈，就要看你现在说还是不说了……”
还说你不会滥用职权？
算我倒霉。
诸葛咬咬牙，干脆把该说的不该说的一股脑全说了出来。
“我也是从同事们口中听来的。据说三年前曾经有一笔公款莫名消失，财务返查之后发现房产部的账有问题，但是没有一个人愿意承担这笔账的责任，就连当时刚接管房产部的陈峰总也拒不承认他们做假账。这件事后来闹到了大先生面前，但不知出于什么原因，最后不了了之。
“之后每年都有相同的事情发生，不过财务部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管了。直到最近大先生宣布暂时将公司交给陈峰总，调您过来之后，流言又四起，说您是大先生派来的钦差大人，专门来调查这起贪 污案的。还有人说，现在大小姐和陈峰总针锋相对，随时可能爆发大战，您站到哪一边哪一边就能获得压倒性的优势。所以全公司的人都在观望，您帮谁他们就会帮谁……”
好家伙，这流言这么大的漏洞都有人信，果然人言可畏。
康如初刚想问这些话是谁流传出来的，诸葛就不问自招了——
“不过这些我都是从您手下冷华那儿听来的，就知道这么多了，康主任您高抬贵手就……”
“好，我知道了。”康如初拍拍他的肩膀，欺骗道：“你放心，今天你说的话我都记在心里，不会亏待你的。去吧。”
“好的，谢谢康主任。”诸葛讪笑着，端着冷掉的咖啡一刻不敢停留地离开了茶水间。
康如初低头暗笑两声，刚想打开手机向林小蝶炫耀，就看到她发过来的消息。
“我想到了一个可以激怒陈峰让他自乱阵脚的方法，也跟大梦说了，但是她现在怕公司没有人愿意帮她，所以不敢用这个方法。你身为代理人事部主管，有没有什么好一点的计策？”
“激怒陈峰？什么方法？或许我可以试试。”
“今天陈峰说的那场promotion，我打算让大梦以竞争对手的身份参与，看他们两个谁办得更好。如果能在第一场show举办之前就架空陈峰，一定可以搞崩他的心态，到时候我们就好下手了。”
架空？
嗯……康如初摸了摸下巴，一个想法涌上心头。
“我有办法可以让公司大部分人都站到大梦身边，不过你得陪我演场戏才行。”
“什么戏？”
“到时候你就知道了[wink]今天准时下班，到公司门口了跟我说。”
康如初收起手机，嘿嘿一笑，踱步回了办公室。
办公室里，冷华正在低头处理一些事情，见康如初进来，便对他抱以微笑。
康如初也不说话，面色凝重地坐回自己的位置，然后握着笔一言不发地看冷华干活。
冷华一边干活一边用余光瞄着一直盯着自己的康如初，心中略有些惊慌。
他开始回想起自己跟康如初的对话内容，可除了自我介绍以外，他们几乎没有任何交流，为什么康如初要一脸严肃地盯着他？
他百思不得其解，越想不通心中就越是慌乱，最后干脆放下手中的文件，小心翼翼地问道：“康主任，有什么可以帮您的吗？”
“没有，你忙你的，不用管我。”
康如初靠到椅背上，手肘拄在桌面，手里的笔头有节奏地点着下巴，仍旧目不转睛地盯着他。
冷华硬着头皮处理完了手中的事情，然后不知所措地望向康如初。
“忙完了？来，坐。”
康如初用笔指了指办公桌前的会客椅，示意他坐过来。
待冷华坐下后，他端正姿势，意有所指道：“听说，你的消息是全公司最灵通的？”
“领导，我……”
冷华一瞬间明白了康如初的意思，想要辩解，却被他伸手制止。
“不用紧张，你大概也知道我此行的主要目的是什么，至于其他的一些小事，我没心思管。”
康如初露出微笑，含糊其辞的言语中却充满了暗示“我就是来查你们口中的贪 污案”和“我接下来说的话你都可以宣扬出去”的套路。
“呐我呢，今天是第一天上班，对于公司的人事肯定没有你清楚，所以有几个关键问题我需要向你请教一下。”康如初从抽屉里拿出了一本笔记本，按动笔芯开始记录。
“您说。”冷华紧张地在裤腿上擦了擦手心的汗，知道自己接下来说的话可能就会影响某个人一生的命运。
“Relax，我又不是茶杯怪，不会一口把你吃掉的。”康如初半开玩笑地说。
接着，他刻意清了清嗓子，用充满暗示性的语句开始提问：“从你的角度或者其他员工的角度来看，目前房产部总监陈峰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呃……他毕竟是领导……”
康如初放下了笔，用肯定的目光注视冷华，道：“祁主任不在的接下来几天里，为了照顾我，她的活都得你来做，这些我都看在眼里记在心里。如果你接下来说的事实对我此行确实有帮助，那么这件事结束之后——我相信很快就会结束——我一定会在大同先生面前帮你美言几句。毕竟看起来，祁主任的工作以你的能力也能应付得过来，对吗？”想不想升官？想就从实招来，别不识抬举。
冷华眼珠子转了转，心中对于这件事的利弊有了个大概的判断，然后深吸一口气，像是做出了什么决定似地回答道：“其实不光是我自己或者其他基层员工，几乎全公司的人都觉得他是一个既自大又小气的人。不过有一点大家公认的是，他虽然是靠拍马屁上位的，但在房产销售跟行政管理方面确实有他独到的本领。”
“嗯。”康如初应声将陈峰的个人特质记了下来，继续问道：“那他除了管理房产部的事情之外，还跟哪个部门有直接联系？或者哪一个部门的领导跟他私底下来往得比较密切？”
“这方面我不太清楚，不过就我所见，他很少跟公司同事有私底下的接触，一般下班之后就自顾自地走了。”
“嗯，那把他的详细资料和往年个人记录整理一份给我。”
康如初合上本子放回抽屉，抬手看了看表，又叫住了刚起身的冷华：“哦对了，我还有一个问题：这附近有没有花店？我去买两束回来刚好接我女朋友下班。”
“嘿，这个我就很清楚了领导。”
冷华笑着重新坐下，眉飞色舞道：“不知道你女朋友在哪家公司上班？我给你推荐个顺路的。”
“就在这儿。你也认识，就是新来的市场部经理——林小蝶。”
冷华瞳孔一阵猛缩，心中立马有了决断，谄媚地笑道：“要不我帮您去买吧？我跟老板熟，叫她打个折。”
“不用，你把陈峰的资料整理好，地址发给我我自己去买就行了，”康如初站起来拍了拍他的肩膀，扬唇一笑，“放心，不会亏待你。”
康如初走后，冷华迫不及待地用颤抖的手打开了聊天软件，不过不是给康如初发地址，而是先打开了没有领导在的公司员工聊天群。
天呐，我一定要把这个消息告诉所有人——
“陈峰要倒台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