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桃,你去叫上川红。等下我要出府一趟,你们二人跟我一起。”孟灼灼郡主站在孟玉茗身前,玉茗正帮着她整理衣衫。
看着小姐换的这身如寻常侍女的衣物,孟越桃心想不知道小姐这是要去哪儿,还是第一次见她这样打扮。
转过屋角,孟越桃推开房门,踏进屋里。孟川红正背对着她,专心绣着衣服上的云纹。听到开门声,回头瞧了眼。
“什么时辰了?要去后院喂那些小东西了吗?”孟川红觉得今日越桃来取钥匙比往日早了些。
又见她不言语翻箱倒柜地倒腾着,忍不住又问:“越桃,找什么呢?”
“小姐叫我们跟她出门一趟,川红姐你稍等我一会儿,我换好衣服就一道过去。”孟越桃在箱底翻到了一个小东西,没等川红看清,她往怀里一放,拍了拍手。
她拿上一套衣裤,往旁边的小间去换衣服。片刻功夫就换好,走了出来。
“小姐要去哪?”孟川红见越桃得了闲,终于得开口问。
“小姐刚才没有说,不过适才世子妃的侍女小春儿在门口叫住了我,说小姐与世子妃一齐出去,问小姐快准备好了没有。”
“哦。”孟川红轻答一声。
孟越桃刚才拿衣服时,顺势偷偷把一张小纸条丢到了箱子里,那是世子妃托小春儿给她的。那张小纸条落款上面醒目的一小枚印章提醒着孟越桃,世子妃的意思就是世子的意思。她照着做好就是了,没有想到平时为宠物做的事情,被用上了。
小姐与两位侍女同乘一辆马车。孟越桃没有看到世子妃的马车,料想是避嫌,或是怕有人跟踪。
车厢外的太阳有些晃眼,两侧往后退去的树枝叶子没有摆动,没有一丝的风。这天是渐渐炎热了,虫子都无力叫唤了。
这一行是去送姚府的一大家子,姚少师一家被贬去翼州。现在正值炎夏,在车厢里都觉得炎热,那在太阳底下行走的人就更是苦不堪言了。
马车行驶了一段功夫,孟越桃眼睛瞧着道路一旁的石碑,石碑上标注着此道离京都的距离里程。终于看到了石碑上刻到八字,孟越桃跳下了马车,提着鸽子笼奔着前方的小岔路而去。
“越桃,动作快些。我们在九里石碑处等你。”孟川红看着越桃一跳下车,急忙小声叮嘱着。她不知道小姐为什么这样安排,唯担心越桃在这荒山野岭的迷路。
走到了一处树木茂密遮住了阳光的林子,孟越桃打开了鸽子笼上的灰布,两只淡灰色的鸽子“咕咕”地叫唤,蹦跳着两只爪子。
鸽子咕流转着的小眼睛看到笼门被拉起,扑腾着翅膀,飞到了不远处的树叉上。它们停留着,不时歪着脑袋瞧着孟越桃。
孟越桃往前奔走了几步,拿出一个小巧的陶瓷哨子,低声吹了吹。
“吁,吁。”
两个短音哨声响起,两只鸽子爪子紧紧抓住树干,发亮的小眼睛在瞧着吹哨人,仿佛是孩童玩耍时被人命令停止不前,又充满了好奇,下一步会是什么更有趣的事情呢。
“吁,吁!”
哨子一短音,一长音,两只鸽子即刻间飞扑着向前不慌不忙跟随着孟越桃,距离保持得与之前训练一般。
十里亭,孟越桃看到亭子里站着两个人。待走近,看清一人是世子妃,另一人是世子身边的侍卫杨林志。几人在亭子里静等,杨林志本来就像个哑巴一样的存在。
看到世子妃带着杨林志这样的剑术高手,而小姐却只带两名侍女。孟越桃想到此,真是不知道小姐是不知者无畏,还是对她本身的那点功夫太自信了。
要知道,在别人眼里,就带两个柔弱的侍女出远门,在这荒山野岭的,不被打劫,那真是走了大运。
看着姚凝安脸色不好,姚家出了这样的大事,孟灼灼郡主也不知道怎么安慰才好。
姚凝安世子妃眼睛盯着来时的路,不敢有一丝松懈。她的心里堵得慌,然而有力无处使,只能眼睁睁地看着。
“快跟上,前面就是十里亭了。”带队的解差走到最后头,去催促着姚家的几个妇人。他无奈地摇摇头,现在才刚出发,看着这些个平时娇生惯养,力气本来就比男子弱,落在队伍的后面是再正常不过了。
“来了。”姚凝安世子妃轻呼一声,忍不住往前走了几步。路那头,露出了一两解差的身影,随后是更多人的身影,那些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身影。
“爹。”姚凝安忍住喉咙里即将大喊的声音,一路奔跑着,朝着那不再是往日锦衣华服的爹爹奔去。
即使现在他身着简朴的灰麻衣,她依然能一眼就瞧出了他。
“爹。”眼里泛着泪花的姚凝安抓住爹爹的手,再看向一旁的大哥、小弟,再后面的是叔叔。
女眷稍微落后一些,这会儿也赶上了。
十里亭中,站满了人。孟越桃不忍看他们脸上的表情,那种亲人间的万般不舍,那种离别的悲伤。她想起了自己的父母、安坊的家人,把这些都已经遥远的事情又放到心上搓揉。
人们在低语,夹着一些低声哭泣。亭外站着的几名负责押的送解差面无表情,他们拿钱办事,没有什么可说的,就当做看不见。
孟越桃与川红也站在亭外的树下荫凉处,这时,突然传来琴声。先是低沉婉转,如泣如诉。尔后,立即倾泻而来的激昂。
孟越桃抬头瞧去,对面不远的小山那边,一棵松树下,一人正抚着琴,旁边还站在一位书童般的人。
她看不清那两人的模样,心想,这应该也是来为姚家人送别的吧。这人倒也还是有些骨头,也不傻。
“越桃,你过来。”
“是。”孟越桃听见姚凝安世子妃在喊她了,赶紧上前。
姚凝安世子妃那双布着红血丝的眼睛,没有了往日的柔情流光。她的声音有些嘶哑。
“你将事情与二小姐说吧。”
“是。”孟越桃轻声搭话。说话间,已经将手里的小包东西快速地转到了姚凝宁的衣袖口袋。
待她们三人瞧着四下候着的解差,他们的眼睛虽然盯着亭中,可是并未发现有什么异样。他们仍然静静地看着,等候时辰一到,再催促姚家人出发。
知道刚才的动作没有被人发现,孟越桃微低着头,降低自己的存在感。她轻声嘱咐着。
“二小姐,袋子里有一张小字条、鸽粮、哨子。哨子两个短音是命令在原处停留,一短一长音是命令跟随。等到了地方,可按字条上的配方去搭配鸽粮,切记要收好。”
这配方可是花心思从韩记那里得来的,不能泄了密。一旦泄密,别人也很容易查到他的头上,这样就坏事了。
“嗯。”
听到姚凝宁的答话,孟越桃抬头看着她的眼眸,用坚定而不被人怀疑的语气道:“这个陶瓷哨子的吹法,这两只鸽子是完全听从指令,哨声低些也不要怀疑它们可能听不到。请二小姐放心。”
语毕,孟越桃明确的目光,点了点头。姚凝宁见她坚信不疑,也受感染地点头回应。
“启程!”
盏茶功夫后,带头的解差大声地嚷嚷了起来。
亭子中的众人依依惜别,有的女眷终是万般不舍,掩面哭泣。姚凝安世子妃知道不为难这些解差,面上不敢再多些悲伤,平静地道别。
如此一别,再聚不知何年何月了。姚凝安一直目不转睛地看着姚家人远去的身影,直至转身到拐角处的道路,消失不见。此时,琴声仍幽幽未散。
头上的太阳光更是热辣,仿佛要将大地上的每一寸土地都烤干,折磨着裸露在地上的每一个生物。
“越桃。”姚凝安回眸,看着发髻上绑着红绳、脸上几分稚嫩的侍女。
“在。”孟越桃柔声一应,安静的等候着世子妃的吩咐。当然,这些她是从世子妃的疑虑的眉眼中猜想到的。
姚凝安有些不放心地叮嘱道:“你确认那两只鸽子能跟随着到翼州?”
“是。请世子妃不用担忧!”
姚凝安适才没有在妹妹的面前问这番话,现在是忍不住要问。听着孟越桃的肯定话语,看着她目光灼灼,脸色的稚气却没有让人有一丁点儿的怀疑。
姚凝安选择相信,她只能希望相信。
“注意,有了消息,立即报与我。”姚凝安又恢复了往日大家闺秀的淡定从容之姿。相距几千里,鸽子都能顺利回巢,这些事情她还是知道的。
“是,世子妃!”孟越桃朗声搭话。看着小姐与川红都快走到马车处,快步追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