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又到寒冬腊月,猛烈的西北风卷着飘飘洒洒的雪花在天空发出了肆无忌惮的嘶吼。
大棚菜在这种时候是最脆弱的,稍有不慎就会让种大棚菜的心血付诸东流。
且不说风大会对大棚的塑料布和构造有严峻的威胁。
即使大棚保全,也保不定会从哪个缺口中灌进一股寒风来,将温室里的蔬菜冻坏。
再加上大雪不紧不慢地向大棚上加厚堆积,稍有不慎就会把大棚压塌。
或者因大棚热度消融的雪水在深夜结冰,从而损坏大棚塑料布。
到了即将过年的季节正是蔬菜的最佳商机。
武家岩大棚菜的订单源源不断,客户的催货声此起彼伏。
武学兵给大伙都挣成了双工资。
大伙也非常卖力,干劲倍增热情高涨。
谁知暴风雪也会选择这个时间。
他们不得不从热情中冷却下来,满腔希望和喜气顿时化作了担忧和焦心。
武学兵安排武小刚和武会中等人在夜晚不间断轮流执勤,发现问题立即汇报,必须把问题处理到初始状态。
等到晚上十点多钟值班人员都觉得有点冷。
武学兵立即让武小刚去超市买点现成熟肉、罐头啥的,再买几瓶酒回来让大家少喝点取取暖。
没有想到武小刚出去不一会儿就返了回来。
走进大棚里跺了跺脚,抖了抖身上的雪花说超市已经上锁,武会庆不在。
按说不会的呀,武会庆平时就吃住在超市,哪会儿有人买东西哪会儿就卖,大伙对武会庆的服务态度和表现还是蛮好评的,怎么会不在里面呢?
武学兵的本子上存着武会庆的电话,打了几遍也没有打通。
他是不是去别的人家玩去了?
以前武会庆可是个麻将迷,打通宵的事也是有的。
不过自从经营超市后就总是召集大伙到他的超市里玩,出去外面玩的情况还没有听说过。
再说超市要啥有啥,饮料,香烟,水果、方便面应有尽有,玩的时候饿了有吃的,渴了有喝的,非常方便。
再说武会庆在卧室的里间就专门支着一张麻将桌,打麻将是再方便不过了。
尽管现在没有酒喝大家有点冷,总不至于去把人家的商店门给撬开吧。
武学兵却不由地从心里冒出一股暗火来。
没有多想就吩咐武小刚去把武会庆的锁给他撬了,武会庆有什么话由他顶着。
武小刚听了明显觉得不妥,毕竟武会庆锁门不在的时候很少。
再说谁也难免有点事情,偶然锁门也没有什么不对。
而且现在已经十点多钟,进入深夜时分,人家不在去把人家的锁撬了于情于理也说不过去。
这时有一个村里的一个年轻人说可能武会庆出了村,据说走得还很急,是下午走的。
自从武会庆回到武家岩承包了超市后,他媳妇和孩子一直就没有回来。
一个原因是武家岩的学校才刚刚建,他的小女儿正上小学,怕耽误孩子的功课。
再一个是武会庆媳妇武大妮的父亲需要她帮忙照顾。
原打算武大妮冬天再给二老尽尽孝心,等到明年孩子升了初中就把孩子转到青树这边来上学,到时再一起回来。
眼看腊月寒冬的,武会庆走得这么急难道是那边有什么事?或者,他老丈人的身体不行了?
大家胡乱猜测了一会儿,武会中从自己家里提来喝剩的多半瓶酒,大家都分着喝了几口,继续对大棚巡查。
武学兵压根也没有再对武会庆的突然离去而多想。
他现在正在热锅里熬着,顾不上想别的。
不多一会儿武小刚就跑了进来对武学兵说,几处大棚都被风给扯开了口子,幸亏发现得及时才迅速堵上。
这会儿外面的雪越下越大,风也越刮越猛。
大棚需要稳固,而且又担心现在凭几个人巡查和收拾有些力不从心。
可大伙今天为了给市场供给蔬菜已经忙了一整天,这会儿就怕都已经进入梦乡,招呼大伙儿过来有点难度。
武小刚不顾武学兵的反对,不说二话扭转身就要朝村子去喊些人来,要是有漏洞处理不及时或者被大雪把大棚压塌,那损失是不可弥补的。
武学兵也是如坐针毡,虽然嘴上说着不妥,但也没有阻拦武小刚,
不由地也跟着武小刚向外走去。
当他掀开大棚的帘子却意外地撞到了武小刚的后背上。
他定睛一看是武小刚直挺挺地站在门口不动,就脱口而出:“武小刚你站在这里做什么?”
然而还没有等武小刚回答他,他就明白了一切。
因为他的目光触到了让他惊异而感激的一幕场景。
在昏暗的点灯光下,在洋洋洒洒的纷飞大雪中,大棚的外面站着一群人,这些人都是白天在这里上班的人。
武小刚看到武学兵慢慢地说:“他们都来了。”
武学兵也顾不上说更多的客气话,就赶紧把所有人都进行了分片分棚的安排。
他们不得不对大自然的淫威进行反抗,而这个时候正是人们享受着美妙梦境的时候。
武家岩村的一场抗击风雪保卫战在不知不觉中打响了。
第二天天放亮的时候,风停了雪住了,白皑皑的山野白皑皑的帐篷,里面就地躺着疲惫不堪的守夜人。
武学兵的大脑也是一片昏昏然。
伸出的手指好像也廋了一圈,疲惫的眼皮在打架。
他的脸上洋溢着安心的微笑。
他的眼角隐隐夹着潮乎乎的泪花。
望着这些憔悴的人们,一种难以抑制的感动袭上心头
终于转危为安了。
太阳从天上洒下万道金光,晶莹洁白的雪花反射出刺眼的光。
武会中朝他走过来:“学兵,你去休息一下吧。我还要召集一些人把棚子上面的积雪清理一下。”
武学兵用感动的目光看着面前的老乡们没有说出一句感激的话,而是轻轻地用手拍了拍武会中的肩膀:“好兄弟,去吧!”
好在老天爷还不算太过分。
接着的几天阳光明媚,积雪被很快融化。
一场与风雪搏斗的战役才算渐渐画上句号。
武学兵让武小刚把这几天参与护棚的乡亲和工人都一一记在本子上。
他不能亏待了大家,不能让大家的辛苦白费。
大雪给他们带来了麻烦和困难,同时又给他们带来了利好。
由于路上的积雪太厚一时清理不出来,外面的蔬菜供应受到了影响,城里的蔬菜又出现了缺货,给武学兵他们创造了商机。
武学兵带领着所有工人又进入了紧锣密鼓的采收供应中。
就在大伙都忙得不亦乐乎的时候,武学兵听有人说超市开门了,武会庆回来了。
他不听则已一听气就不打一处来,放下手头的事情朝超市走去。
武会庆一见武学兵进来,连忙给武学兵拉了一条椅子让座。
没想到椅子被武学兵扒拉到一边。
武学兵气呼呼地对武会庆说:“武会庆你是不是不准备干了,要是不准备干现在也可以撂下!”
按说武学兵不管怎说,本村同宗的,不叫叔也不应该连名带姓直呼。
自从武会庆上次做下对不住武学兵的事后,武学兵就这样直呼其名,而且口气异常生硬。
武会庆被武学兵的一句话呛住。
自知一定是几天没开门的缘故,一时不知如何回答是好。
武学兵见他理亏没有回答就接着说:“当初承包的时候,我就和你说过,超市必须保持经常开门,这不是你挣不挣钱的问题,而是会影响到全村人的生活。你这一关门不要紧,有的人还要请假专门去外村买盐打酱,就不要说工地需要的物资,更是供应不上。你说你要是不想干就趁早说话,不能因为你的随意而让村民的生活受到影响,或者觉得不想承揽工地的材料供应就明说!”
“不是,学兵,我这不是走得急吗?原想最多也就是一两天的事,谁知道老天爷降下了大雪路上受了点影响。”武会庆极力辩解道。
“武会庆,有什么事会这么急,眼看要过年了,这个时候你这一关门就是五、六天,你说——”
正在武学兵责难武会庆的同时陆陆续续又走进来几个村民,都你一言我一语地表示对武会庆不满。
有一个后生索性道:“叔你要是这样常关门,还不如让我干呢,我保证常年不会关半天门。”
武会庆被大伙一顿勀不由地朝武学兵冒出一句话来,直让武学兵从头凉到脚:“学兵,原本我也不想和你说,现在我也就不再隐瞒了,二妮她——”说了半句武会庆就停住低下了头。
“二妮?二妮怎么了?武会庆你倒是说呀,是不是二妮又受那个杂种的欺负了?你倒是说呀,卖什么关子哪!”武学兵看上去有点急不可待,口气显得焦躁。
武会庆仍然闭着嘴不说,偷偷挑起眼来看武学兵。
武学兵一时火起一把抓住武会庆的胸脯大声喊道:“你是不是在编瞎话?你以为你提到二妮我就会原谅你吗?武会庆,我告诉你,即使是我原谅你大伙也不能原谅你,你趁早给我滚蛋!”
“对,让他走,我们有人干。”几个人都附和着说道。
武会庆一,心中一横脱口而出:“二妮她不在了,她走了。”
顿时,室内的人都茫然地怔在那里,异常地安静。
武学兵似乎意识到什么,但又不相信自己的耳朵,特别是不相信自己的反应,疑惑而惊异地问:“她,走了?去哪里了?”
武会庆自知在武二妮这件事上亏着武学兵,不敢看武学兵,索性圪蹴在床沿边怯懦地说:“还能去到哪里?不在了,死了!”
其实,这个概念不只是武学兵已经意会到,就连所有在场的人也都猜出了个八九分。
现在彻底从武会庆的嘴里说出来这个忌讳而悚人的字眼,在场的人不免都屏声息气地瞪着惊异的目光瞅着武学兵。
武学兵听到了他害怕听到的字眼,一股悲哀不可阻挡地冲击着他的大脑,让他默然地一声不吭从超市走出来。
武二妮的音容笑貌与无奈不断地浮现在他的眼前。
她去了,一朵鲜花永远凋谢了。
也许,她会永远盛开在一个别人无法知晓的角落,一个小小的角落。
永远有一个纪念她的空间,那就在武学兵宽阔的胸膛里。
不过,悲哀也好,怀念也罢,时间的摆钟依旧要不停地摆动,太阳从东边升起还将从西边落下。
接近年关的忙碌让武学兵没有更多的时间来重温旧事或更多沉湎在黯伤中。
当有一个新年的钟声在伟大民族的上空响起的时候,注定武家岩的村民脸上会从疲惫中露出抹不去的笑容。
武学兵按劳给乡亲们和所有打工人发奖分红,正如春节的饺子一样,人人都领到一份满满的喜悦和充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