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
我坐在树的分叉处,离地两米左右,大树长到这里就不再是直挺挺的,它分出了几个大的枝杈,上面是满满的树叶。
叶泉的体格也完全和几年之前不一样了,十五岁的他在夏日的阳光下露出了坚实却不夸张的雪白色肌肉。他面前的是终于被岁月留下痕迹的燕尾服管家,他的头发已经出现白色的痕迹,眼睛也不像前几年那么清澈,但是整个人的气质并没有因为衰老而颓废,反倒是厚重了几分。
管家对着他招招手,健壮的小伙子就冲了上去,周围的水汽立马凝聚了起来。
精广度均为一点五的初级能力者叶泉,能力——控制水汽。
叶泉的天赋不容小觑,就连上完启蒙课程的老师都被用重金和术式给封口了,单论潜力,值得一个一等子爵这么尽心竭力地教他。
结果不出意料,就算不用能力,管家也轻易的用一只手放倒了横冲直撞的叶泉。就算力量压制到了同一层次,经验上差的太多了。
等到叶泉如同一头跌倒的小牛一样从草地上翻身起来,管家开口了。
“叶泉,今天我教你水式。在这之前,我先问你,能力可以怎么用?”
“能力可以用作强化自身、体外装甲以及法则操纵这三者上,除去少数的能力,一般的能力都可以用以上三种同时进行增幅以应对不同的战斗。因为能力者的身体会随着能力的提升和肉体的锻炼不断飞跃,是最好的武器。通过能力可以去暂时引燃身体能力,达到爆发或者超长时间作战的目的。体外装甲能提供法则凝聚保护和肉体本身的保护,可以大大加强防御,有些时候甚至可以通过坚硬的装甲去打击对手。法则操纵则是能力不同的最大体现,不同的能力能影响的法则是不一样的,这也是能力者战斗的最关键,同时是远程操纵能力的最主流手段。以上三者的作用大小不仅与能力者本身的等级有关,还与分配的能力波动多少有关。我和雨伯的能力同属一宗,都是可以用这三个方式同时增强自身的。”
“回答正确,但是以后注意一些问题是什么。你虽然回答的很全面,但是有很多多余的部分。这不是不好,但有时候要考虑性价比这个东西。”
“明白。”
叶泉低下了头,表示自己记住了。管家则是摸摸修剪的很好的胡子,轻轻点点头。
“抬起头,接下来我们要开始学习了。我先给你讲讲水云华的历史。”
管家盘腿坐到了草地上——这对一个受过严格的训练的人来说简直是不能想象的,叶泉犹豫了一下,也学着他的样子坐了下去。
“水云华是我的师父创立的一种适合操纵水汽的能力者的战斗方式。分为水、云两式,我在此基础上丰富了华这一式。我师父说,水云两式是他从偶然得到的一本典籍的残篇上整理摘录并加以总结做出来的。也多亏遇到你,不然水云华这种战斗术我只能留在伯爵府的书库里了。有老师教和自己看书完全是天壤之别,你师祖用了百年的时间才从古籍上学会可以运用的水云式,又用了百年才融会贯通,以至于他都没精力去创造新的部分。而我,因为得到了老师充分的教导,不到百年就已经做到老师两百多年才做到的事情,这才有精力去思考如何完善。我想你会比我要快二十年,甚至三十年。我觉得你在七十岁左右就能出师,那时候你就是王国的指明灯,新生一代的最强者。”
比起充满热情的管家,叶泉的反应平淡多了。没有因为受到不常夸人的管家的表扬而过于羞涩或者开心,只是在附和管家当时的开心装作不好意思。
管家又扯了些有的没的才带着他开始了学习,这个老者不是一个喜欢说话的人,这些东西一定在他心里藏了很久。我俯视着刻苦练习的叶泉,想起了几年前前看到的那一幕,眼下他身上的气味越来越浓,正体马上就要出来了。
“你比之前耐心多了,这不是能做到嘛。不要说什么性格缺陷,就是你不看重、懒得更正。”
我隐约中听到徐晓玉的声音,自然而然的补充上了他得意的表情。
我从没有觉得过自己有如此的耐心,我一直都是习惯于找短期最优解,要是一件需要长期等待的事情,我总是第一个不耐烦的。也不是没有尝试去修正这个毛病,每次在有所改善后,我的反应力和思维敏捷性都会下降。最后只能放任它不管,毕竟人做不到十全十美,团队可以就足够了。在这五年的等待里,我出乎意料的心平气静。每天除了研究一下启蒙教育的原理,就只剩下了回忆和整理。
我只有四十七年的记忆,相较于目前可以活到几百岁的身体,这段记忆承载的时间简直不值一提。但是只这四十七年来发生的事情,我觉得足以和百年时光的质量相媲美。平时不是游走在生死边缘,就是各种各样的课业,基本没有时间做些别的事情。于是,在这段温暖的时光中,我慵懒地靠着大树,体会着自己平时没有注意到的部分。
树下绿茵茵的草地上,叶泉认真的重复着几个动作。这真是一段天赐的时光,不论是对我还是对他。
六
还有一天就是我的十六岁生日,按照王国的习俗,十六岁不是什么非过不可的必要生日。但是,我想我忘不了这个生日,不是因为这本身的价值,而是在前一天,我们到了说再见的时刻。
“小泉,我想你也清楚。天下没有不散的宴席,就是亲人也不可能一直在一起。自从那天晚上我第一次离开你的身体去办事情,你应该察觉到了吧。毕竟你就是这么一个聪明的孩子。”
姐姐冰冷的手抚过我的脸颊,之前的温热一去不复返,就和她要离开一样。
“那我能去找你吗,隔段时间见一面也行。和桃姨一样,一个月一见到半年一见都行。”
从预感到分离的那一天,不好的感觉就围绕着我,一旦我想起这件事。
“你很清楚的吧,这是不可能的。”
冬樱姐的眼睛里的宠爱几乎能溢出来,嘴里却说着绝情的话。她很想留下来,可是有更重要的事情。
“总有办法,我不相信有事情没有办法,只要我们都还活着。”
“你和轻言真的很像,虽然我从没有见过小时候的他,我觉得那一定和你现在一样。”
冬樱姐的手离开了我的头,然后她咬破了自己的手腕,一滴滴的血从中流出,最后进入到了我的双眼之中。出乎意料的,我并不难受,有种暖洋洋的感觉。
“这是再见的可能性,努力提升自己的能力,越努力越好。遇到契机之后,我们会再见面的。”
冬樱姐手中残余的鲜血在空中飞舞着,构建出了一个玻璃中的世界,随之很快消融。她应该是在给我指明方向或者提供线索。
“但是我希望我们永远不要再见面,你应该找到属于自己的其他幸福,不是在追着一个太阳到处跑。尤其是这条道路上,遍布着鲜血和生命。”
说完,冬樱姐就直接消失了,只留下了我一个人在原地挣扎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