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那柳大郎兄弟二人进了宫苑,先找相熟的内侍打听了,得知圣上下朝后便与中书令议事,虽有几个求见的,还都在各处候着待传,不由松了口气。
柳大郎悄悄给御前太监刘忠塞了银票并一个上好的玉把件,求排在前头面圣。
刘忠如今虽领着内侍丞的位子,但毕竟贵人们自诩身份,向来看不上这些阉人。他对这种有眼力见的自然是喜闻乐见。
眼下他既收了东西应了请,便去圣上跟前等着递话。
一时圣上与中书令谈完了事,刘忠递上了茶,便趁机说道:“那柳府的两位公爷怀里揣着个箱子,在外面候着要见圣人,奴婢瞧着也不知道那是个什么宝贝,便自作主张先给他传了,圣人莫要怪奴婢好奇心重。”
圣上听了此话便笑道:“如此说来朕也好奇,且传他们进来。”
刘忠立时将他们传了进来,兄弟二人行了礼,柳大郎便道:“圣人容秉,臣弟素来胡闹,原是臣这个兄长管教不利,只是他近日有些奇遇,又吵着要见圣人,臣才特意带他过来。”
圣上颇是疑惑,问道:“二郎,你且说说,是有何等奇遇?”
柳二郎便道:“回秉圣人,臣一门蒙受君恩,臣又无功忝领爵位,无时不刻不感念圣人恩德,只是臣生性愚钝,文武皆废,无能报答圣恩,内心忧愁之下便只能自暴自弃,不过在瓦舍勾栏胡混罢了。不料近日偶遇一奇女子,非说臣歌喉绝妙。臣一时得意,便随她登台献艺,可喜竟得了不少酬劳银子,”说着,他便跪倒在地,将将怀里的红檀木盒子高高举起:
“臣一饮一啄皆是君赐,此臣是自己破天荒挣来的银子,当尽数献于圣人,以表臣之寸心,还望圣人莫要嫌弃。”
他这番感恩虽是做戏,但却营造的颇是真诚朴实,圣上听了也觉得动容,便示意刘忠接过来。
刘忠听着他卖唱得些酬劳,原想着不过百八十两的,不料接过盒子打开,一看其中整整齐齐的码着十锭白花花的银元宝,竟有千两之数,很是惊讶,赶紧奉到圣上跟前。
圣上看了也颇是意外:“朕未料二郎竟得了一笔不小的报酬,可见技艺当真绝妙。”
柳二郎忙道:“臣不敢当,只是那词写的绝妙,曲子谱的又好,臣跟着沾光罢了。”
圣上奇道:“朕倒是想知道二郎是唱了什么曲子?”
柳二郎道:“那曲子既然在外已唱过了,怎好让圣人再听?臣特意为圣人排了一支新曲,愿在下次宴时奉与圣人。还望圣人允可。”
圣上听他说的懂事,又拿起一锭银元宝在手中,笑道:“过几日便是中秋,夜宴上你便唱上一曲给朕听听。今日这银子虽不稀罕,稀罕的却是二郎愿将自己第一份收成献于朕的心意,朕很感动,便收下了。刘忠,赏安国公御制锦袍一领,文房一套,如意两对,江南贡奉的绢纱各十匹。”
这赏赐的东西不在多少,难得是御制及贡品,这便是极高的荣耀了。
柳家兄弟谢了恩,柳二郎又道:“臣还有事要禀,只因前日臣在瓦舍中浪得了些虚名,便有些客人追到柳府求问臣何日再登场,这原本只是小事,只是百姓最喜凑个热闹,听说臣竟然在瓦舍登台献艺,以至于好奇围观,谁料竟惊动了京兆尹崔大人,臣实在惶恐不安,还望圣人体察。”
“哦,还有此事?不过百姓爱凑热闹这倒也平常,想当年少卿跨马出游,围观的百姓人山人海,几乎挤破了脑袋,京兆尹还向朕抱怨过维护秩序的兵士不够。如今二郎以公爵之身登台献艺,引人围观自然也是情理之中的事。”
柳二郎见圣上不以为意,忙再三称颂了圣人圣明,又道:“本来臣兄长觉得臣登台献艺有失朝臣体统,将臣拘禁了起来,今日一听说臣要将酬劳献于圣人,才将臣放了出来。臣便斗胆求问圣人,臣以后这台还能再登么?”
圣上却道:“此事却有些离经叛道,也不怪定国公拘禁于你。不过你现下可将唱词念诵一遍,朕听听你是否唱了些上不得台面的,再帮你评评理。”
柳二郎琢磨那将进酒也无不妥之处,便将全诗念了一遍。
一时念完,圣上却也有些失神,口中只反复吟诵着:“君不见黄河之水天上来奔流到海不复回…君不见高堂明镜悲白发,朝如青丝暮成雪……”
吟了一时,才道:“这诗虽隐有时光不与的悲愁,但气势磅礴浩大,笔意酣畅淋漓,当世罕见,不知何处得来?”
柳二郎道:“回禀圣人,这便是臣在瓦舍中偶遇的公孙大娘所传,据说她曾夜梦仙境,此乃境中一位名叫太白的仙人所作。”
圣上奇道:“这位公孙大娘在何处?朕倒是想听她讲讲仙境之事。”
“回圣人,这位公孙娘子不同于俗人,虽于市井之中,但却时时记着为君父分忧,她前日还承诺要捐出所得一千两银子,连着将客人的打赏都竞卖出去,银两都做扶贫济困之用。”
“哦?她还有这等见识?那朕更要见一见她了。刘忠,着人去宣她入宫。”
刘忠接了差,柳二郎忙道:“因今日公孙娘子来给臣送酬劳银子,她此时还在臣的府中。”
刘忠安排了人去柳府传张环佩不提,圣人又问了柳二郎一些登台之事,因柳二郎说的热闹,听得他倒是兴味十足,尤其听到一场竟然挣了几千两银子,更是暗暗称奇。
君臣正闲话着,刘忠便报公孙娘子已经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