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晓拂一听,立即让队伍暂停,然后跟随小厮离去。
他走到前面一小楼中,小厮离去,纪晓拂进去,一位戴着斗笠的女子映入眼帘。
她缓缓地向纪晓拂走来,这身型,这步态,好似熟悉。
纪晓拂心里暗惊。
这时候,女子已经来到了纪晓拂面前,缓缓放下斗笠。
“宁儿,怎么是你?”纪晓拂忍不住惊呼。
“我来送你。”严安宁轻声回答。
说着,走到纪晓拂身边,问道:“你要去巡视,怎么也不告诉我一声?”
“我……”纪晓拂没法回答。
两人相对而视,默默无言。
严安宁终于肯见他了,纪晓拂很感激。
然而,此前纵然有千言万语,此刻却再也无法诉说。
因为,纪晓拂此次巡视,是要完成他的任务,他已经和严氏一党公开亮剑了。
现在,他们已经是敌人了。
“你要去多久?”严安宁接着询问。
“最少半年,也许是一年,也许会更久。”纪晓拂回答道。
“这么久?”
严安宁看着纪晓拂,默默无言,她目光如炬,燃烧着火一般的热情。
纪晓拂想了想,双手作揖,恭恭敬敬地给严安宁鞠了一躬。
“宁儿,对不起,这辈子我欠你的,只有来世再报,请你原谅。你,保重!”
严安宁一看,惊呆了。
纪晓拂这样做,是在和她诀别吗?
她看着纪晓拂,心里无限悲痛。
她急忙走上前来,拉着纪晓拂的手,询问道:“你……还会再回来吗?”
“会。”纪晓拂坚定地回答道。
“那你的誓言,还作数吗?”
纪晓拂想了一下,回答道:“当然作数。宁儿,我答应过你,只要不违背仁义道德,朝廷社稷,我可以帮你。纪晓拂一辈子都不会忘记。”
严安宁一愣。
他的话,很动听,可是却不是她最想听的。她看着纪晓拂,痴痴地问道:“那其他的呢?”
说着,她的眼睛有些模糊,闪耀着晶莹的光。
纪晓拂见状,立刻明白她的心思。他思考了一会儿,回答道:“宁儿,我的提议,你再考虑一下,我等你的答案。”
“好。”严安宁松了口气,告别纪晓拂。
纪晓拂回到队伍中,带着钦差卫队离开,严安宁看着他远去的身影,心里空荡荡的。
“我这是怎么了?”
“为什么?为什么我总有一种不好的预感,我觉得他不会再回来了,不会再回到我的身边了。”严安宁默默自问。
过了几分钟,严安宁镇定下来,她强力地告诉自己纪晓拂还会回来的,他说会回来的,那就一定会回来。
纪晓拂带着钦差队伍离开京城。
在去江南的路上,纪晓拂把钦差队伍分成10个小组,每组5人,选出小组长一名,负责小组工作。
同时,又把跟随的钦差卫队也分为10个小队,每个小队分别跟随一个钦差小组,负责保护小组成员安全,配合小组成员开展工作。
纪晓拂召集各小组组长开会,给他们布置任务,各小组成员按照纪晓拂要求,潜入民间。各组自行其责,分头行事,每隔一段时间,在统一地点集合,汇报督查情况。
平日里遇到紧急情况或重大可疑事件就由各小组选派成员或者飞鸽传信给纪晓拂,由他来做决断。
转眼间,浩浩荡荡的钦差大队分成了10个小组,大家各行其事。
各地地方官吏,接到皇上下发的诏书,大为惊骇。
皇上这次可是要“杀鸡儆猴”,谁也不知道哪位官吏会成为“天子之剑”怒杀的对象。
各地方官吏都比平常收敛了许多,大家都在默默打听,这位钦差大人到了何处,要巡查些什么,自己该如何应对。
各地方官派人打探纪晓拂等人下落,按理说浩浩荡荡的钦差队伍应该引人注目,可谁会料到,纪晓拂早把钦差队伍分成了10个小队,各队悄悄潜入民间,分头行动,开展巡查,他们难以找寻。
不同的州、县都都曾遇到过钦差小队的突击检查,他们后来才知道,钦差队伍早已分成了10个小组,每组行踪不定,何时到来不定,会来几次也不定。
因此,地方百官紧张兮兮,巡查之事闹得沸沸扬扬。
然而,各地方官遇到的都是巡查小组,纪晓拂本人,却从来没有人见过,他去哪里了呢?
原来,纪晓拂解散了钦差大队,分散成各小组独立行动后,自己则隐匿在民间。
他听取汇报,命令各钦差小组调取各州、县卷宗、案例、文书等资料,在幕后指挥,自己却从来不露面。
他只留下秦安等几名亲信在身边,伪装成商队,走访各地。
转眼间,纪晓拂一行来到了杨州。
纪晓拂等人在扬州城中闲逛。
江淮自古为天下富庶之区,如今“天下赋税仰仗江淮”,而扬州又是江淮一带最繁华的城市,因此纪晓拂便把此次巡查的第一站选择在扬州。
扬州城内商贾如云、漕运鹜集、夜市千灯、杨柳依依。漫步在运河上,远处行人熙熙攘攘,近处游船箫鼓声声,楼台掩映,绿树成荫,俨然一幅天然秀美的国画长卷。
有诗云:“天下三分明月夜,二分无赖是扬州”。扬州,这座江南名城用它的独特魅力吸引着人们。
纪晓拂在城中游荡,欣赏着扬州城的美景,他展开双臂,懒懒地伸了个懒腰,真是风清气爽啊!
纪晓拂想起自己在京城总是如履薄冰、步步维艰,此刻出来,欣赏扬州美景,也算是换了个心情。
忽然,一队人马呼啸而来。
“让路!”带头士兵怒吼。
纪晓拂定睛一看,只见一群士兵骑着高头大马,拉着一顶官轿在大街上飞奔。
他们扬鞭策马,在大街上横冲直撞,路人见到他们,纷纷躲避,小商贩们急忙收起自己的摊子,退到一旁,一些来不及躲避的,东西就被砸了。
此时,不远处有个孩子站在路中央,前面的士兵骑马奔来,冲向孩子。
“小心!”纪晓拂急忙大叫。
说时迟、那时快,秦安飞跃过去,抱走了孩子。
刚才,除了秦安外,纪晓拂身前的一位年轻公子也跑去救那个孩子,只是骏马跑得太快,他太着急了,滑了一跤。
这时候,秦安已经成功救走了孩子。眼见小公子要跌倒,纪晓拂急忙扶住了他。
“小兄弟,你没事吧?”纪晓拂亲切地问道。
“我没事,多谢兄台。”小公子对纪晓拂作揖,表示感激。
这时候,马车停了下来,前面的吵闹声把他们拉了回来。
“哼,小子,身手不错嘛!”带头士兵冷笑。
刚才,带队的士兵见有人挡道,于是扬鞭策马,一阵乱抽,不过,秦安身手敏捷,他快速躲过了。带头的士兵勒住了马,怒视秦安。
“你,大街上横冲直撞,该当何罪?”秦安大声问道。
“好个小杂毛,你是活得不耐烦了吧,敢和老子作对?”带头士兵怒骂。
他勒住了马,准备下来,看样子是要收拾秦安。
“这位军爷,我哥哥他脾气暴躁,还望军爷多多包涵。军爷行色匆忙,定是有紧急要事,还望军爷不要因小失大,万不可误了大事。”纪晓拂身边的小公子急忙解释。
“哼,咱们走!”带队士兵冷冷地瞅了秦安一眼,带着大队离去。
“少爷,他们如此飞扬跋扈,咱们是不是……”秦安对纪晓拂说道。
忽然,他很快意识到自己失言,因此停住了,没有说下去。
“这位兄台,刚才多谢你出手相救。”小公子再次表示感激。
“小兄弟,不必客气!”纪晓拂笑着回答道。
两人对看了一眼。
纪晓拂见小公子长相俊美,彬彬有礼,是个极有教养的公子,小公子见纪晓拂雄姿英发,气度不凡,他们都对彼此印象极好,相视一笑。
两人默默相对,把秦安冷落在一旁,秦安有些尴尬。
“兄台武艺高强,在下佩服!”小公子忽然对秦安说道。
或许是意识到秦安的尴尬吧,小公子率先打破了僵局。
“小兄弟,刚才是我鲁莽了,多谢你出言解围。”秦安急忙说道。
“兄台不必客气,他们一向飞扬跋扈,兄台莫要轻易得罪他们。”小公子暗暗提醒。
纪晓拂注意到,小公子说话时眼中藏着深深的恨意,不过就在一瞬间,小公子便隐藏了自己的恨意。
“小兄弟,听你所言,必是熟知刚才那群人,可否给我们说说。”纪晓拂笑问。
“听兄台口音,你们是外乡人吧?”小公子询问。
“对,我们是庐州的行商,常年在外。在下纪芸,不知公子如何称呼?”
“阮臾。”小公子笑答。
“二位兄台想必也饿了吧,不如咱们找个地方吃饭,待小弟慢慢道来。”
“好!”纪晓拂慷慨地答应了。
于是,阮臾带路,找了一家名为湘雅别苑酒馆,坐了下来。
纪晓拂一看,这家酒馆不是特别华丽,但是布置精心雅致,别具一格,大到房间的整体布局、小到一花一木,酒器茶具都布置得独具匠心。
能把一家普普通通的酒馆装点出清新雅致的感觉,纪晓拂暗暗佩服这酒店老板。
忽然,阮臾的话语打断了纪晓拂的沉思。
“大哥,其实刚才轿中之人便是扬州刺史赵宏浚。他任刺史多年,飞扬跋扈,刚才的那一幕,在扬州时有发生,大哥是生意人,不要轻易得罪他。”阮臾暗暗提醒。
“赵宏浚?”纪晓拂心里一惊。
赵宏浚,就是那个进门必收“好处费”的扬州刺史嘛!本来自己这次来扬州,主要就是想查查他,没想到自己还没开始,他就找上门来了。
纪晓拂想着心里的事,认真听阮臾述说,微笑着点点头。
其实,对于赵宏浚的了解,纪晓拂恐怕不比阮臾少吧?
阮臾说的都是实情,但是别忘了,纪晓拂是谁呀?
他是庐州首富,“纪家锦丝店”的老板,江南到处都有他的店铺,扬州这种繁华之地更是少不了。入仕之前,纪晓拂没少来扬州。
凡是想在扬州城开店的,不给点“好处费”,赵宏浚是不会让他们好过的。
这点,纪晓拂心知肚明。
甚至,这也算不得秘密,扬州商户都知道,人耳相传,可以说扬州城里的人大多都知道吧?
赵宏浚飞扬跋扈,劣迹斑斑,不过他背后有人,所以仍然稳坐“刺史”宝座。
纪晓拂假装吃惊,询问着阮臾公子关于赵宏浚的一切,阮臾也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只要是纪晓拂想知道的,他都据实以告,毫无保留。
三人聊得很开心,不知不觉间就到了晚上。
眼见天色已晚,秦安过去结账,纪晓拂与阮臾公子告别。
“你是我们公子的朋友,不用客气!”掌柜的不肯收钱。
秦安、纪晓拂面面相觑,忽然,明白了什么。
“阮兄弟,真没想到,你是这家客栈的主人。”纪晓拂笑道。
“我是这儿的管家。”阮臾回答道。
“欢迎大哥再次光临!出门在外,大哥若有什么需要,随时来找小弟,小弟定当竭尽全力。”
阮臾公子送纪晓拂、秦安出门,看着他们离开。
纪晓拂回到驿馆,想起白天的事情。
扬州刺史的事,他以前知道些,只是没想到会如此嚣张。
今日在席间,纪晓拂和阮臾聊了很多,有些事,若不是亲耳听到阮臾所言,纪晓拂也不敢相信。
接着,纪晓拂又想起了阮臾公子。
他举手投足间都展现出一股浓烈的书香气息,纪晓拂料定他必是读书人。
阮臾的言谈体现了他极高的涵养,说话温文尔雅,句句在理,让人心服口服,听起来却又非常舒心。
纪晓拂观他,是个有“灵性”的人。
“秦安!”纪晓拂忽然叫道。
“少爷,什么事?”
“明日一早,你便退了房,咱们搬去湘雅别苑。”
“什么?”秦安不解,问道:“少爷,为什么要住那里?”
纪晓拂神秘一笑。
他没有说话,只是让秦安赶快收拾东西。
“少爷,是因为阮兄弟吗?”秦安接着询问。
“嗯。”纪晓拂点了点头。
秦安忽然想起刚才,阮臾确实有希望他们住到湘雅别苑的意思。
“少爷,阮兄弟真是厉害,原来昨日他热情款待我们,是希望咱们照顾他的生意。”秦安叹道。
“这也是人之常情,咱们以前不也这样吗?”纪晓拂笑笑。
纪晓拂以前也是商人,他也曾经想尽办法留住顾客,他当然明白阮臾公子的意图。
秦安于是不再说话,毕竟他们要住客栈,住哪儿不都一样吗?湘雅别苑清新雅致,环境不错,还能结交朋友,何乐而不为呢?
起初,他不乐意,也只是嫌弃搬迁太麻烦。
纪晓拂、秦安于是来到湘雅别苑。
“大哥,你们来了。”阮臾在门口迎接。
阮臾非常高兴,热情招待他们,特意挑选了上好的房间留给他们。
“看来,他已经猜到了我们会来。”纪晓拂心里暗想。
纪晓拂看着眼前的这位公子,神秘地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