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力姓牛，祖上并不是晋阳人。他的阿耶曾经是高欢的马夫，去世得早，留下两儿一女。阿力是老大，有把子蛮力，十几岁就当了力夫，赚钱养弟弟妹妹。
按王府的惯例，高孝瓘搬出嫡母院子后，应当配四个随从。小郎君们的随从事情不多，工钱也不高，但赏钱多，前途好，是个肥差。阿力的娘好不容易才帮儿子争取到这个机会。
哪知四郎君年纪小，很少出府。他的乳娘丁氏为人悭吝，平时不舍得打赏。牛阿力当了随从后，收入反而不如以前在府外当力夫赚得多。
日子过不下去，牛阿力只好向四郎君请辞。那会高孝瓘正愁找不到机会偷溜去见阿娘，忙道：“我平时都在府里，不用人跟着。阿力要是有事，跟姊姊说一声就行，不用请辞。”
能拿两份工钱，阿力自然感恩不尽。其他三个随从有样学样，也去找了其他差事。丁氏不想给赏钱，只好睁只眼闭只眼。
直到丁氏因为没照顾好四郎君被辞退后，四个随从不敢再懈怠，商量好轮岗，每天留一个人在四郎君身边。朝霞虽然有些不满，但四郎君已经答应，她也不好越俎代庖。
等高孝瓘的月例发下来后，朝霞也依着其他小郎君的例，给几个随从发了赏钱。虽然不多，但四个人觉得有了盼头，也尽心了不少。
不过，自从四郎君开始每天晨起跑步后，其他三个随从就感觉混不下去了。他们的体力太差，跑不完三圈，只有阿力不以为苦。
这仨一合计，干脆将自己的工钱拿出一半给阿力，让他一个人包了四个人的活。阿力有了以前两倍多的收入，也不用再另外兼差，一心一意跟着四郎君。
平时他们这些随从是不被允许进入书房的。今天阿力看到二郎君出来很久了，四郎君都没有出来，这才忍不住到门口叫人。
高孝瓘听说是母亲找他，连忙放下笔，收拾好东西，与阿力一起赶往齐王妃的院子。一进院门，高孝瓘就听出母亲的屋里有人在弹琴。琴音动人，高孝瓘的脚步不禁慢了下来。
弹琴的女人坐在元仲华对面的榻上，面带黑纱，头发发白，体态优雅，正在熟稔地拨弄着琴弦。二郎君高孝珩坐在另一侧的榻上，闭目聆听。
一曲终了，高孝珩和元仲华长出了一口气，连声称赞。听到琴声暂歇，高孝瓘这才走进房内，他正要请安，看到琴师的身影，愣了一下。
“四弟，你可算来了”，高孝珩起身，拉住四弟的右手道：“母亲刚才还在说我，怎么放学不和你一起过来？”
高孝瓘低下头，将左手背到身后：“母亲，是先生罚我抄书，我才耽搁了。”
元仲华轻笑道：“好了，来了就好。你先坐下，我有事跟你们说。”
高孝珩拉着四弟在他身边坐下。
元仲华接着道：“前段时间，你们的阿父从邺都来信，让我为你们两个寻一位琴师。萧师的琴技高超，晋阳城无人出其右，你们愿不愿意跟萧师学琴呢？”
听到琴师姓萧，高孝瓘顿时有些失望。他还以为琴师是阿娘。既然不是阿娘，他又不像二兄，对弹琴没什么兴趣，顿时有些恹恹的。
高孝珩却喜笑颜开。他一个月前给阿父写信，说自己想要学琴，没想到阿父这么快就回信了。高孝珩拱手道：“萧师所奏琴音，有如行云流水。能得萧师传授琴技，孩儿求之不得。”
高孝瓘只好跟着道：“孩儿也是。”
元仲华笑道：“如此甚好。萧师每旬会为你们单独授课两次。孝珩你抽两个上午的时间出来。孝瓘不喜文，就下午吧，我会跟你们先生说的。”
“多谢母亲”，高孝珩、高孝瓘齐声称谢。
“好啦，知道你们乖，不用谢我”，元仲华端茶饮了一口，接着道：“学琴之前需焚香沐浴，不要忘了，我会提前一天派人通知你们的。还有没有问题？”
高孝珩和高孝瓘两兄弟一齐摇头。
“你们要没有问题就回吧，我还要与萧师说会话，就不留你们用膳了。”
高孝珩和高孝瓘连忙起身道别。看到两人的背影走远了，元仲华这才对旁边的人笑道：“萧师，看上去孝瓘有些失望啊。”
蒙着黑纱的女人轻声答道：“阿落还只有八岁，做不到喜怒不形于色。”
阿力看到四郎君低头从王妃的院子走出来，不像二郎君满脸喜色，还以为他被王妃训斥了，也不敢搭话。
高孝珩拉着高孝瓘的手，问道：“四弟，去我那里一起用膳吧。我那只白狮可聪明了，已经学会叼箭了。我们用完晚膳，可以一起练箭。”
听到练箭，高孝瓘的眼睛一亮，正想点头，可想到功课，又沮丧地摇了摇头：“先生罚我抄书呢。”
“没事，我帮你抄”，高孝珩拍了拍胸脯道。
“好啊，被我听到了吧”，高孝琬忽然跳了出来，大声道：“我明天就告诉先生。”
“三弟，是你啊，吓我一跳”，高孝珩眼珠一转，问道：“你要不要一起去射箭？”
高孝琬挠了挠头，有些犹豫。
“一起去吧”，高孝珩走过去，拉住他的手臂就往前走，边走边吩咐随从：“你去禀告王妃，我带三弟、四弟去我那射箭去了。”
看到二兄朝自己使眼色，高孝瓘也连忙上前，拉住三兄的另外一只手臂，“三兄，一起去吧，二兄那只白狮可好玩啦。”
高孝琬被两人拽着往前走，一开始还有些抗拒，可想到二兄那只白色的波斯狗，脚步也轻了起来。他也喜欢波斯狗，但家家怕狗，不让他养。
齐王妃元仲华听到随从禀告，脸上不禁绽开笑容。她转头对萧师道：“调皮鬼不在，我总算可以清净一会了。”
看到萧师脸上露出笑容，元仲华接着道：“对了，要不我将姑姑也请来吧，你们母女俩好久没见了”。
萧师犹豫了一下，最后还是点了点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