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需坟,无意为自满的傲土倾覆,无意被往圣的巨典纪念。
你说,你想成灰,为星光及风花伴舞。
你说,希望我们记得。
我们记得。怎会忘呢。
可是,于新的旧时,自家里埋葬,比僧院、市政及商会的新新处焚烬,更不令你的遗骨与遗孤受辱。于西河的新境界,恭顺或畏怖的从者守起驯服的新秩,他们的火正忙于熏烧铁马绕过的榇。他们要书证,要金银,他们不许你复生,哪怕你的躯体,只能于烈火里,还可不必如此凉薄、如此清贫。
如此地、离去。
不是还有“喷”吗?你忘了,我们能与息壤对话。我们耕耘,我们垒筑,我们烧陶,我们玩耍。土地是生机与我们交谈的口,万化郁勃,生命的水源于亡去的小丘中迸涌。你溶解的生命,以大地为海洋,叫你不尽的光与暖,活着,生着,兴荣于尘霾锈蚀的家园。
你化作养分,缓缓沦散,慢慢解作尘埃。你远离,于地块,于池水边际。
睡去的人睡去,小坟于草丛中微微垒起,魂梦里也不再相逢的,你与坟。
坟。小小的青丘。花草隐荫之间。
弄好后,我与霜妹,拣起丛里的一枝。不是柴火,不是标识,并非纪念。
“无论怎样,一时大概总还有不惜一顾的人罢。”1
有的人就爱拾起落枝的荒芜,也不管它许多意义。
——便是这样的罢!
作于丁丑己酉
注释:
1、语出鲁迅《坟·题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