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做客
书名:山的那边是海吗 作者:安小忆 本章字数:2106字 发布时间:2020-12-10

这是我第一次到城里来,也是我第一次到他们家。

 

来时的路充满了很多新奇的我不曾见过的东西,我坐在一辆客车上,路上颠颠簸簸,蜿蜒曲折,郁郁葱葱的大树长满在道路两旁,好似一个个将军,虽然我每天呼吸着来自大自然纯天然的氧气,但是去她家的这条路上,我感觉格外新鲜。阳光透过树影在透过玻璃洒在我身上,我忍不住伸手去触碰,我把手怯懦懦的伸向窗口,去抓一把自由的风。

 

十几层的大楼拔地而起,一格一格小小的窗户,远远望去就像是一个个棋盘,有的里面住着兵,有的里面住着将军,每一家都有每一家的故事,或喜或忧。我除了在集市上看见人来人往之外,这还是头一次接触车水马龙,这些婆娘们踩着又细又尖的高跟鞋,穿着百褶迷你裙,一双白白嫩嫩的小腿,小手挽着一个小方包,笔挺的身板,走起路来扭来扭去,纤细的腰身,勾勒出优美的曲线。

 

大妈们摆着摊在马路边吆喝着:凉水凉水,五毛钱一碗,喝了清热解毒。还有大爷举着一大串红彤彤的冰糖葫芦慢悠悠的走着,卖菜的阿姨也不逊色:来来来,新鲜的蔬菜,便宜又好吃。聆郎满目的水果极其诱人,花花绿绿的服装店在我眼中简直闪耀着光芒,一本本书整整齐齐的摆放在书架上,我被眼前这一幕深深的吸引住了,突然,一股臭气熏天的臭豆腐喂让我的欣赏度戛然而止,我赶紧关上了车窗门,竟然对去她家产生了一丝丝的小期待。


刚下车,我就看见她牵着一个小女孩,很明显这是她另外一个女儿,见我突如其来她满脸写着“不欢迎”这三个字。我本想像捏海荻一样捏一捏她粉嫩粉嫩的脸蛋,对她的微信瞬间变成了僵尸脸。

 

“妈妈,她是谁呀?”她嘟囔着嘴问。

 

“她是你姐姐,快叫姐姐,上次你在外婆家见过的。”她说。

 

“我才不要这样的姐姐。”她跺着脚,把玩具朝我扔过来,我一个闪躲,没有扔到我身上,她急着便哭了起来,这样泼辣的孩子我也是头一次见。

 

“海芸,不要多想。”她捡起地上的娃娃又对旁边的小女孩说:“静秋,我们要讲礼貌,这是妈妈经常跟你说的乡下的姐姐,我们一起回家吧。”

 

我心里越发的不舒服,真的很想甩头就走,可是答应过伯母的,要有礼貌,要尊重他人,要听话。

我提着几十个土鸡蛋和一麻袋番薯踉踉跄跄地跟在她们身后,绕过一个又一个巷子,这里没有大街上那么繁华,幽深的小巷尽头让我在白天都感觉有些害怕。

 

“海芸,作业做完了吗?”她问。

 

“嗯。”

 

“你带了什么过来了?沉不沉?我来提吧。”我还没来得及说一个不字,她便从我手中将这一大袋番薯抢了过去。她从我手中抢过去一大袋番薯扛在肩上,此时,这个熟悉的背影我好像在哪里见过。

 

“等下家里就她爸爸,不要紧张,我们中午吃好饭后去逛街,妈想给你买两件新衣服,时间过得真快,下半年就上初中了,是个大姑娘了。”她这样念叨着。

 

看着她扛着的这一麻袋番薯,这个熟悉的背影我好像在哪里见过。

 

刚进门,我已经累得上气不接下气了,那位脖子上带着金项链魁梧的男人向门口看了我一眼,又把目光转向电视,一条腿架在另外一条腿上,嘴里叼着一根烟,活像一个黑社会的老大。一副八匹策马奔腾映入眼帘,一个吃饭用的小圆桌,沙发上地上到处都是玩具,电视机是彩色的,窗户上摆了几盆绿油油的植物,唯独茶几上这束金黄色的向日葵熠熠生辉。

 

我抬头看了他一眼,实在是想不出我应该怎样称呼他。

 

“海芸,换下鞋子,洗手来吃饭了。”她说。

 

“哦。”

 

那个小女孩的哭声从见到我的那一刻就没有停止,要是换做我们家里,早被伯母一声怒吼给制止了。

 

“静秋,怎么了?快到爸爸这里来。”金项链男人起身朝女孩走来。

 

“爸爸。”哇的一声哭得更大了。

 

我洗了手,将水在身上揩了揩,好久都没有人这样抱过我了,不管我是受了什么委屈还是经历了什么伤害,第一,我学会了强忍住泪水,第二,我学会了不告诉他人变得坚强,久而久之,我也变得更加强大了,这种强大不是我有多大的地位和权力,而是内心明朗,天大的事情塌下来都会有办法解决,哭是没有用的,哭是不能解决问题的。

 

“过来吃橘子吧。”她说。

 

我半个屁股坐在沙发上,挺直了腰杆,伯母说做人要有礼貌,见到长辈要称呼,我看向他,张了张嘴又闭上,最后拿了一个橘子剥开放进了嘴里。

 

“你多大了?”他说。

 

“十二。”我说。

 

“上几年级?”他说。

 

“小学五年级。”我说。

 

“成绩怎么样?”他说。

 

“一般。”我说。

 

他上下打量着我,我不太敢睁眼看他,把目光转向了电视机那头,他问一句我便答一句,他停下来我也就闭嘴,手不自觉的去捋一捋及腰的长发,掰一掰手指,坐在沙发上的我浑身不自在。

 

“开饭啦。”她说。

 

她还给我们每个人盛了一碗饭,一条大鱼摆在最中间,一碗诱人的小炒肉,还有一碗有着熟悉味道的西红柿鸡蛋汤,这是我最爱的一道菜,至今都记得那个特别的味道。

 

我两只手放在桌上,一手端碗,一手拿筷子,双腿并拢,我已经习惯了吃饭的时候看人家脸色,大人不夹菜的时候我绝对不会伸筷子,吃饭的时候不说话,小心翼翼的将桌上的菜夹到自己碗里。

 

“多吃点。”她向我碗里夹了一块肉。

 

“谢谢。”我说。

 

“不要客气,吃粗一点,长胖点。”她说。

 

对于别人突然对我好我显得特别的不自在,没有人有义务对我好,我似乎也早已接受这样的现实,想要的都要靠自己争取,别人对我好不是责任,而是那一刻她愿意,喜欢可以接受,不喜欢可以拒绝。

 

去到别人家里总归是个客人,热情的被招待,也强颜欢笑的去回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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