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在第三日的凌晨时分,才告停止。萨守坚当下决定,不再继续耽搁,便找江黄花告辞。
这两日雨多,却挡不住得到消息的村民们纷纷过来,偷看落魄的广福王,再胡扯几句江黄花与萨真人的闲话,嘻嘻哈哈,极是热闹。江黄花守寡多年,许久未得如此热闹,自知他们走后,又将门庭冷落,无人问津,便极力劝萨守坚多住两日。
“快走吧!小鬼呆在同一个地方,都快闷死了~”小鬼精神大好,上蹿下跳,急不可耐要赶紧启程。
江黄花未再挽留,而是默默地将家里仅剩的半坛酱萝卜封好,递给萨守坚,让他在路上吃。
“不必了,我们修道之人……”萨真人自忖有咒枣之术在身,众人绝不致饿肚子,连忙拒绝。
江黄花目送众人远去,敛起了笑脸,嘟起嘴,轻呼一口气,深恨自己没有将他们留住。
江黄花一手抱起儿子,一手扛起锄头,离开破旧的草屋,往田里走去。她看到院子里草草堆起来的茅屋,那是萨真人和王恶在符使大人的威压下草草堆建成的,此时却被村里的鸡鸭猫狗啄来咬去,凌乱无比。
一日劳作过后,江黄花回到家中,惊喜地看到院子里站满了村民。
“黄花呀,我来看望你,以后我帮你看孩子呀。”
“黄花,我那远方表舅家的孩子,跟你般配,我明儿给你说道说道。”
江黄花忽然受宠,疑惑不解道:“你们怎么了?”
“嗳!你不知,你家借住的那个女神仙,说你是后半辈子的富贵命,且从今年开始,便有福星三十年的护佑。我们能不赶紧巴结巴结吗?”
这个姑娘,净瞎说。江黄花的脸颊浮起一抹红晕。
就在这时,一个修长的人影出现在篱墙外,用冷酷无情地声音问道:“他们朝哪个方向去了?”说着,此人抽出一柄赤黄的长剑,眼里饱含杀意。
另一边,萨真人一行四个踏上征程。小鬼闷了许久,又蹦又跳地冲在最前面。萨真人生怕小鬼迷了方向,借一股五明扇子风,紧跟在后。
“好明府,你真的不认为那是犯戒?!”王恶故意落在后边,和符使并肩走在一起。
“犯戒?那只是他降伏的一个幼鬼而已,还只是个孩子。”
虽说小颠鬼行事净是颠三倒四,还常常不顾符使的反对,对她搂搂抱抱。不过符使心底里并不反感这样,自己冷漠惯了,见到这样活泼的一个孩子,竟是无比喜爱。
“那刚才呢?广福乡的寡妇依依不舍,将自家的酱汁萝卜送给萨贼。依老子来看,这里边就有三大罪。”
“哦?说来听听。”符使声音不急,脚下不停。
“那寡妇眉目传情,依依不舍,定是萨贼胆大包天,破了色戒,此其一。萨贼临走时,寡妇将半坛酱萝卜相送,必是萨贼平时鱼肉乡亲,索要惯了,此其二。最后,寡妇挽留萨贼,萨贼未见表态,反是那一只幼鬼坚决拒绝,妾有心,郎有意,此其三。明府大人,若蒙您同意,小神这就赏他一鞭,把那破戒的道人砸个稀烂。”
“臭猪头!本姑娘跟你好好说道说道。第一,不要一口一个寡妇,寡妇怎么了?第二,你满脑子都是瞎想,什么时候能有个证据,抓个现行?第三,在查到萨守坚罪行之前,我们仍是同道之人,相互之间需要有一些基本的善意,休要天天想着把这个砸稀烂,把那个砸稀烂。你是皮痒痒了,想吃点苦头是不是?”
王恶见符使愠怒,忙缩起头不再说话。
“他们走远了,我们跟上去。”符使见萨真人追着小鬼,已经快看不到人影了,便从剑柄撕下一张黄符,右掌按山源,将黄符祭出,纵风追去。
“等等小神呀。”王恶在后边满头大汗地狂奔起来。
“呼呼……萨贼,你跑这么快,是要故意累死老子吗?你故意害人,便是犯戒,老子……”
“吃枣吗?”萨真人捧起一把红红绿绿的大枣,在王恶面前晃了晃。
王恶不再吭声,抓过枣子闷头便是一阵海嚼,只觉枣味清沁,将身心一切疲倦尽皆扫净。
在小鬼乱冲乱撞之下,众人到了一处陌生的林湖。此地湖光粼粼,林木繁茂,却又有两座山岭夹峙其间。就连符使大人也说不清这是哪里。众人只好在林木之下歇息,就着湖水食用一些枣子。
“符使姐姐,你找到我们的位置了吗?”小鬼用堆成小山的枣子将自己喂饱,然后挽住符使的臂膀,看她正在研究的山水地图。
“嘘…”符使将一根手指按在唇上,专心摆弄着手上的地图,又时不时看看周围的环境。
“你拿反了!”萨守坚衔着一枚灵州长枣,含混地向符使指出这一问题。
符使的脸颊一下子红了,她无声站起,将长剑抽出,手捻降魔诀,轻敲缠在柄上的符箓。
“你个没大没小的臭小子!轮得着你教训我?你是不是个男人,你是个男人,就自己找路啊。”符使将长剑化作长鞭,重重向萨守坚抡去。
“好疼好疼好疼好疼……”萨守坚挨了几鞭子,顿觉皮开肉绽,疼不可耐,连忙躲闪开来。
正在此时,忽闻林间有山谣之声,循声看去,一个背着菜筐的年轻村妇缓步走来,虽是平头打扮,衣着质朴,仍难掩窈窕身姿,芬芳玉肌。
村姑将手中的镰刀放回菜筐里,轻启樱桃小口,朝这边喊道:“小娘子名叫李琼琼,各位可是迷路了吗?要不要,到琼琼的家里坐坐?”眼中却只是盯着萨真人,大抛媚波。
“没有迷路!”符使站起身来,大言不惭道:“我们很快就走。不过,姑娘家若离得近……”
村姑李琼琼带众人穿过翠绿的林地,行至一处村落,道:“这里便是俺们赛花村了,你们可知这赛花村名字的来源吗?”
“小鬼知道了!这里有一种花叫‘赛花’!”小鬼大踏步走着,自作聪明地答道。
“当然不是。”李琼琼走在萨守坚身边,白玉一般的细美臂膊有意无意地碰着萨守坚。这时,她侧脸瞧着萨守坚的俊目,轻吐甜音:“俺们赛花村的四面,各有一座肖似美人的山岭,或仰或卧,姿态婀娜。俺们赛花村的女子也美貌似玉,风流赛花。所以叫赛花村。”
小鬼虽然听不太明白,但知道自己猜错了 ,便垂头丧气地去捉在村口飞舞的粉蝶。
李琼琼径直将众人带至一处青瓦土砖小屋前,引众人进院,自己则放下背篓,从水缸里打了一桶清水,将背篓里的几棵白根青叶菜,在清水中洗净。
“俊哥哥~刚才小娘子采了一些蔓青,极是可口,哥哥可要尝尝吗?”李琼琼扭着腰姿,捏起一棵湿漉漉的白根青叶菜,说罢便要往萨守坚口中去送。
符使见王恶提起钢鞭,一手将钢鞭按下,不动声色地摇了摇头。
萨守坚将李琼琼的手推开,道:“女居士太过客气,我等修道之人,正在辟谷,凡俗之物,不可多食。”
李琼琼道:“俊哥哥可真讲究。你不知,这蔓青之菜,岂是俗物?此菜是诸葛武侯所植,又号‘诸葛菜’。丛生之于野,饱上天之雨露,出之于土,济下土之生民。饥食之可以饱肠腹,渴嚼之可以生液津。口味清甜,斩却俗念。”
听得此言,萨守坚一边道谢,一边自行撮下半片蔓青叶,果觉清甜生津,口中称善。
李琼琼倚着水缸坐下,眼中别生媚意,道:“俊哥哥,小娘子的丈夫远去,公姑又无。今晚在我家中过夜,小娘子更有止渴生津之处,让俊哥哥品尝个够。”
此时,小鬼发觉异样,将水中抓到的粉蝶随手抛开,扑在萨守坚胳膊上,紧紧咬住,发出含混的声音道:“主人!你要自重啊!”
李琼琼叉起腰来,扬眉愠道:“小娘子可是只邀请俊哥哥一人过夜,你们女人,小孩和丑八怪,快快离去吧。俺家里没有你们的位置。”
小鬼义愤填膺道:“坏女人,你是什么意思?!”
萨守坚盯着李琼琼夹紧的双腿,狠咽一口,将小鬼甩开,道:“你们快走吧,明天我会赶上你们。”
小鬼眼睛渐渐红了,她再次去抱萨守坚的胳膊,却被萨守坚一把推开。
“主人,您讨厌小鬼,不要小鬼了吗?”
“我只是让你不要太干涉我……”
“哇……”小鬼大哭起来,一头钻出院子,远远逃走了。
萨守坚望着小鬼远去的方向,轻轻叹了一口气。
“萨贼,你个淫贼,老子……”王恶刚要发作,又被符使拦住。
“明府,这……”王恶看到符使斩钉截铁地摇了摇头,便将钢鞭往地上一掼,坐在地上生闷气。
萨守坚见众人如此,也无动于衷,竟是任由李琼琼将他拖进了屋内。
却说李琼琼屋内,锦被绣着鸳鸯画,墙上挂着春宫图,烛台焚着迎春香,薄纱系着红丝结。直勾得萨守坚意乱情迷起来。
李琼琼将萨守坚轻轻按在红缎衾上,解开颈下第一颗纽扣,轻吐香舌,道:“郎君,小娘子湿了一整天……”
“是吗?让我看看。”萨守坚笑道。
李琼琼淫兴大发,忙松了罗带,正要俯身交合。
只见萨守坚左手捻一个降魔诀,右手提起折扇,向那李琼琼身下一敲,李琼琼便翻身掉下床头,从身下钻出一个湿漉漉的大蛊虫来。
“乱情蛊!”符使大人忽然现身,从房梁上跳下,横眉怒喝,挥手一剑,便将这蛊虫劈作两半。“没想到,这里竟有如此毒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