郁峰虫鸣,润朗怡人,两灰袍道童山间缊巡。
忽闻余晖映壁红,回首云霞艳迥空。
“师兄你瞧,今日斜阳豪盛,炽染云端似火。”
但见层云真如野火蔓延,被唤师兄的小道童定睛一看。
那哪里是什么斜阳余晖,分明是一团火焰,所过之处彻烧了流云。
一巴掌呼上师弟的后脑勺,抓起他撒腿就跑,并急道:“别看了!来者不善!还不快回观禀报!”
俩道童上气不接下气,好不容易登上最后一层石阶,黄檐朱门的道观已近在眼前。
不等他们朝其跑去,周遭氤氲清润霎时全无,取而代之的是天干物燥,草叶枯落。
再度回望,适才尚在天边的火团悬于峰顶,渐而变大,隐约可见当中宛存人影。
祁鸿麟化作火焰流星,猛然坠向观中,远看,便像一颗火球砸落道观。
爆炸轰鸣响起,火光四射,震波激荡,处处山石碎裂,断壁残垣。
那两名道童也淹没于尘烟火海。
滔天热浪中央,祁鸿麟怒目环视,生灵涂炭概是这般景象。
“大胆贼人,可知此乃何地!”
喧嚷者腾空跃起,持剑斩劈,虽衣衫褴褛,血垢蓬头,却是天火中唯一幸存下来的人。
祁鸿麟收起罡火,以便此人近身,目不斜视,方知清光距发毫厘。
弹指刃折,断口通红,伸手一抓,扼住来人脖颈,对方瞬时动弹不得,全身经脉被封,噗通落地。
“邓黄羊何在?!告知他,祁鸿麟在此!”
那人满脸不服气地叫嚣:“邓镜主岂是你想见便可得见!”
祁鸿麟冷笑:“哼,仙天教,倒真是会找愚忠的疯狗!”
伴随“啊!”的一声惨唤,一条右腿被祁鸿麟以掌为刀生生削去。
掌刀附着的烈火熄灭,伤口燃烧的火焰却未消弭,此人在祁鸿麟眼下痛苦地打滚嘶喊。
“若还不告禀邓黄羊,我便斩去你另一条腿。”
“不要!不要!”
那人惊恐下强忍剧痛,方才刚硬叫嚣的劲气不复存在,赶紧颤抖着掏出信符,血书:观毁敌袭,造者自称祁鸿麟。随后卷起,掐指符燃。
仅剩那角灰烬飘飞一刻,他莫名其妙地看见了自己的身躯。
祁鸿麟毫不犹豫地斩其首级,便如切瓜砍菜般稀松平常。
山道蜿蜒,峰青俊俏,一架马车行驶其间。
自酒野与季承互留信符,并再次以豪迈气概为众人一扫阴霾后,至今分别已有些时日。
为获取有关宋迟的消息,酒野决定启程前往荦隅庵总坛,利用荦隅庵在江湖上的广大号召力,发布寻人悬赏。
而季承等人毕竟尚有任务负身,便在去往青扶宗的路上沿途打探。
“看什么呢?”陈芩苓歪着髮辫,俏皮询问。
手捧书卷的柳昇回答:“是离开马家时,马大哥赠予的御兽术典籍。”
在前驾车的陈岑岺道:“难得他看得起劲,不再沉浸愧疚,你打扰他作甚。”
陈芩苓噘嘴道:“人家无聊嘛!你们两个闷葫芦,都不陪我说话!这个时候,要是小师弟在就好了。”
察觉自己失言,她慌忙看向柳昇,着急添补道:“我的意思是……”
柳昇道:“无妨,你俩不用担心我,酒大哥说的对,事已至此,行事应忌无用功,我不该总执念于自责中,这对救回宋师弟没有一点用处。”并且他心中仍是相信夏婠婠许下宋命无忧的承诺,想着只要宋迟还活着,早晚能够将他救出。
陈芩苓叹道:“但愿真如酒大哥所剖析,他们挟持宋师弟是另有目的。”
陈岑岺道:“季师兄不也是如此分析的吗。既然酒大哥查到店老板有问题,并审问出他曾于当天见过昏迷不醒的宋师弟,就说明刀疤脸在掳走宋师弟期间,没有动过杀人灭口的心思,那么带离宋师弟不做交换,只能是别有所图。”
“在商讨宋迟之事?”声音由远至近,季承面对马车,从天而降,如跨下阶梯,平稳着于马背,倒坐乘骑。
“季师兄,你的御空术愈发娴熟了!好叫人羡慕啊。”陈芩苓目绽精光道。
季承微笑摇头:“还未达造微入妙的境地,没什么好羡慕。你们步入游龙境,还不是早晚的事。”
陈芩苓道:“话虽如此,可我现在就想像鸟儿一样自由翱翔。”
“以你们属相亲和的资质,届时御空刻限和畛域,一定比我深广。”
聊到属相亲和,几人便想起宋迟。
季承说:“别急,翻过这片群山,不远就可到达朔泽城。朔泽城人声鼎沸,热闹繁华,虽鱼龙混淆,音讯驳杂,但城内设有荦隅庵分舵,他们消息灵通,定能提供仙天教近来动静。”
柳昇合起书籍,目向远方,盼望早日找回宋迟。
一夜静坐,祁鸿麟寸步未离,直到晨光熹微,他才缓缓张开双目。
并非熏烟在天边鱼白下无处躲藏,而是他要等的人怒火中烧,丝毫不遮盖气息。
“岂有此理!”邓黄羊御空中,定睛烈火燃烬的废墟,勃然大怒。
“祁鸿麟!你这是何意!”
言语时,不见他缓行,反双手背叠交叉,握掌间虚空波动,凭空拽出一副古铜色的铁锤,锤头十瓣溜圆。
瞧他俯冲中身影顿挫,借惯力抡锤一周,高高举起,狠狠甩下,双锤脱手而出,如两颗流星并肩砸落。
祁鸿麟同样虚空立拔大刀,金凤浮雕的刀身衬托火红刀刃,突显锋利异常。
起身撩刀,流星撞击火弧,两股烈焰对碰,平散似烧云,爆炸轰鸣震耳,响彻云霄。
原来邓黄羊也修火属功法。
人影扎进这滩即将消逝的火云,再现身双臂后拖铁锤,一并夹砸祁鸿麟的头颅。
祁鸿麟仰首侧后翻,一脚触地时右臂起摆,射出大刀。
邓黄羊双锤交抵,分锤弹开,大刀被高高抛飞,而祁鸿麟右掌已切入他大敞中门,一掌拍出。
掌抵他胸口处激起赤芒,随后倒飞的人影周身泛红,似覆通体透明的护甲,无论撞穿几堵断墙,只要红芒凝而不散,邓黄羊就无明显受伤。
此贴身芒影名为罡炼,便如中三游的罡罩,下三游的罡气,乃是修道者步入上三游的特有表象。
尽管如此,境界实力总有高低之分,祁鸿麟这一掌虽未破罡,但还是让他内息翻腾不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