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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絮与老夫人商定了要归京,当下便吩咐着下人收拾细软,都做足了准备次日一早便要起程。
但是没想到的是,林絮一觉醒来等了又等,也没见收了定金的船商如约定的一般按时出现在羡鱼坞。
林絮窝着火,唤悦吟去请管家杨嬷来问讯。悦吟没在杨嬷的院中找着人,反倒回来请林絮去老夫人的院子。
林絮几人到老夫人院子的时候,林老夫人正在砸杯子,以杨嬷为首的林府下人跪了一地。
老夫人出身高门又是家里最有阅历的向来端庄持重,现下显然是气得狠了,驻着拐杖立在厅中气呼呼地骂着。
晏骁昨天死活赖在羡鱼坞过夜,现下倒是来得比林絮还快,乐呵呵的带着玉奴站在边上看热闹,一瞅着老夫人要歇气儿他便立马顶上替她骂两句。
林絮好笑混在人群中听了一阵,来龙去脉倒是了解了个大半。
原来是昨日林府定金给的太大方,林府一众妇孺也没个主事的男人,倒勾得黑了心肝的人起了敲诈勒索的心。
领头的水手借口别家都是渡口启航,林家却要到羡鱼坞接人不合规矩,归京的船被他栓在渡口,杨嬷好说歹说水手头子就是不肯挪船。水手头子不说,意思谁都明白,就是要林家妇孺破财免灾。
也怕气坏了老祖宗,林絮冲晏骁使了个眼色。
晏骁早就看到她了,当下会意抛回来一个媚眼,之后音量突的拔高:
“无耻之徒,人中败类!朽木不可雕也,粪土之墙不可杇也,真是人中之龙,屎中之虫!相鼠有皮,人而无仪,不死何为?!
老夫人,老夫人您歇口气!别气坏了自个的身子,絮儿心疼着呢,这外头的孙子自然是不像骁儿这么孝顺。”
林老夫人乐了,拧了拧晏骁的鼻子:“你呀,就是孝顺这张嘴。”
林絮见气氛烘托到这了,上前一步,开口又是另外一个风格:
“奶奶,问题总是要解决的,不若让悦吟给您上壶茶歇歇,我与阿骁跟着杨管家去会会那不讲理之人。”
“杨嬷,那你便跟着主子去吧。”林老夫人笑眯眯吩咐。
晏骁、林絮、杨嬷三人上了小舟,林家的船夫光着膀子坐在船头摇棹,飘飘荡荡地朝陆上开去。
要说羡鱼坞处处雕栏水榭,看着是清静脱俗,风雅无边,却也不可能完全不与外界往来。单是这羡鱼坞的选址,就离不开宜州知府的点头。
林老夫人年纪大了,最喜欢与小辈谈些故日风流。
林老夫人常道,林家人才出众,而且历代都与宜州知府关系密切。听闻林府在宜州声名最盛之时,每日水陆之间小舟不断,客似云来。那时林家停驻在两岸的客舟有十数之多,一字排开,甚为壮观。
晏骁枕着脑袋眯着眼半躺半靠着舟沿,嘴角叼着一根青草,哼着不知跟谁学来曲子,肆意潇洒地好似出来游玩的一般。
林絮端坐在另一侧,好玩的踢了踢他:
“朽木不可雕?粪土不可杇?这是哪里来的野蛮人,银样蜡枪头?怎么跑我家船上来了。”
晏骁一把捉住她捣乱的脚,双目还闭着,嘴角却抑制不住地上扬:“小丫头不要打扰大爷休息,小心大爷发火,扔你下船。”
“就凭你?银样蜡枪头,银样蜡枪头……”
晏骁其实没舍得用力,林絮轻轻一挣就脱开了魔掌,两只小绣鞋报复似的踩着晏骁的手臂。
杨嬷坐在旁边,乐呵呵地看着两人斗嘴。
不多时小舟靠了岸。
船夫搁桨系着船缰,回头道:“到地方嘞,客官请下船嘞!”
晏骁轻巧地跳上了岸,又回过身来扶两位女子,闻言玩心大起,模仿着船夫说道:
“下船了嘞,辛苦了嘞,船公要不要船费嘞?兜里没钱咋怎嘞?”
“小姐与管家不用嘞,每月都发工钱嘞,公子要的嘞。”船夫乐呵呵的答。
“兜里没钱嘞,晓得我是小姐什么人么嘞……”
某位晏姓公子想要仗势赊账。林絮忙塞了一把铜钱给健谈的船夫,便拽着晏骁这是非之人离开这是非之地。
林絮进入船舱之时,首先看到的是交叠摊在桌上的臭脚丫子。林絮眉头紧皱,紧接着她便看到了整个人陷在太师椅里的水手头子石大,以及他那颗得意洋洋晃来晃去的大脑袋。
不过还未等林絮有所动作,眼前人影一闪,晏骁挡在了她前面。
晏骁为人放荡不羁又光明磊落,有他在身边向来都是热热闹闹的,林絮还是头一回见到她的这位师兄步子这样“温柔”。
林絮勾唇一笑,便抱臂站在原地。
晏骁轻手轻脚的靠近石大,骨节分明的指掌悄没声息地抓住了椅脚,猛得一用力——
ps:青墓有话说之第五章:这一章青墓狠狠复习了古代骂人的话。“银样蜡枪头”:“蜡”有的写作“镴”,也就是铅锡合金。意思是看上去明晃晃的银枪头,实际上是锡做成镴枪头,表面看起来还不错,实际上不中用,这里当然是絮儿的调侃。“朽木不可雕也,粪土之墙不可杇(wū)也”前半句大家都很熟悉,把人比作朽木意思是“没救了”无法雕琢成才,后半句则是将人比作粪土,意思就是用粪土做成的墙面是不可以装饰粉刷的。“人中之龙,屎中之虫”感谢「楠哥你好」提供。“相鼠有皮,人而无仪,人而无仪,不死何为?”出自《诗经·鄘风·相鼠》,意思是老鼠都有张皮,你做人却不知廉耻,不讲礼义。再次感谢「慢慢写小说」「胭脂染了红楼」「不如守中」「慈與儉」等几位作者的帮助!几位大大的作品正在热更,大家可以去围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