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旧坟葬新人,完身守残魂
进入坟冢需要走一段比较长的暗道,算上离开时的那一次,这算是我第二次在这暗道里行走,自然还不太熟悉。我发觉暗道的入口和出口似乎并不一样,我甚至有些怀疑这暗道是不是我离开时的那条了。虽然暗道的细节难以辨别,至少我能很清楚地分辨出它们不是同一个洞口,只不过是不是在同一座山上我就不太确定了。
暗道冷静幽深,蜿蜒曲折,好在两边的墙壁上还稀疏地挂着火把,给这狭长小道映了几缕昏黄,不至于磕磕绊绊。
在这里我的速度明显不如五哥,倒不是光线不好,道路不平。而是我不能超过他,因为走了一段时间便会出现一些岔路。我现在还不能分辨出岔路的走向,只能依靠五哥的指引。
事实上五哥并没有给过我什么指引,甚至他只是在进入洞口时嘟囔了一句“到家了”,便再也没说过一句话。我只是跟着他的步伐一边前进,一边默默地记着那些走过的路而已。
就像在外面的夜幕中一样,在这里夜行,依旧不容易,甚至更难,因为歧路太多。而且我估摸着走错了一步便可能会丢了性命,毕竟这里是坟冢,当然在五哥看来这里是家,或许我此时也应该称之为“家”了吧。我们现在踩着的就是归家之路。
“这些岔路通向哪里?”我终于还是忍不住开口问了出来。
“我还以为你一点都不好奇呢。”
五哥的回答让我有些意外,似乎他就是在等着我发问。只是他接下来的回答却让我大跌眼镜:“我也不知道,你若有兴趣倒是可以去摸索摸索,回头再告诉我!”
或许是还没有真正到家吧,五哥依旧没有恢复那种“高冷”,又拿我涮了一把。
“我说的是事实。”
听五哥这般强调我也觉得五哥不是在说笑了,他应该是真的不清楚的。
“而且我觉得你也没必要去摸索。”
“哦?为什么?”
“因为你应该不会有太多的时间待在这里!”
“好吧,我明白了!”
想来很快老大就会安排新的任务给我了,也是,既然已经恢复了,便不再需要总是躺着,终究是要离家干活儿的,否则他也犯不着救我。
又行进了一会儿,前面的灯光终于明亮了些,我知道快到家了。
“面罩戴好了,还有,再提醒你一句,在他们面前别叫我五哥,夜刑可不讲兄弟情义!”
五哥又提醒了我这些要点,在我醒来的时候他就提醒过我了。那时候他让我称呼他老五,而我也被老大给了个“老七”的称呼。本来对于这些称呼我是觉得无所谓的,只是念及五哥对我有救命之恩便总觉得叫他“老五”有些生硬了,起码我自己的心里总是有些过意不去,便会在私底下叫他五哥。对此五哥倒也没有太过抗拒,只是再三提醒我在他们面前只能以“老五”相称。
对于称呼这样的讲究我自然记在了心里,是决然不会说漏了嘴的。至于那戴面罩的提醒就更不用多心了,因为从我发现脸上被带着个面罩开始便就没在他们面前摘下来过。以前在军队的时候戴的可是铁制的面具,相较而言这面罩就舒服多了,所以这一点还挺符合我的习惯。我只是不明白为什么会有这样的讲究,每个人都被遮挡在黑色的面罩之下。甚至连五哥长什么样我也不知道,唯一清楚的也就是他那老鸹般的声音了。
洞变得亮堂起来,甬道也宽阔了不少,旁边还是散布着一些岔路。这些岔路我倒是知道一些,那是通向一些专用的石室和我们各自的栖身之所的,其中一条就通向了我的“房间”。
我一直觉得这所谓的坟冢是座地宫,只是不知是为哪位皇帝修建的,有没有真正启用。当然我也没有太大的兴趣去琢磨,反正规模庞大,布局精巧就是了。
走到这个地方其实我自己就能回去了,毕竟算是到了家门口。
正欲辞别五哥时一条甬道深处传来了“啊——啊——”的惨叫声。
“女人?”面罩下的我依旧忍不住皱起了眉头,“这里怎么会有女人的声音?”
心里讶然,但一时想不出个所以然,便也没有过于上心。只是那惨叫声听得我心头颇为发紧,尽管再凄惨的叫声我都听过,也可以说是再熟悉不过了。然而现在的惨叫声却让我有些难以适从,因为那是一个女人发出的,在战场上我见过各种各样的敌人,唯独没有见过女人。
“又不知道老二糟蹋了哪家的女人!唉~”五哥叹了一句,想来对于这样的场面他也是有些膈应的,不过应该是多少有些习惯了。
“老二?”我轻声嘀咕了一下这个称呼,尽管我现在还没见过这个老二,不过在心底却已经对他有了几分蔑视与不齿。
驻足了一会儿,女人的叫声越来越弱,最后几不可闻,反倒是传来了叮叮当当的锁链碰撞,在地上拖行的声音。
“走吧,结束了。”
“嗯。”我应了一声,便迈步跟着五哥,向着声音传来的方向走去。
并不是我想去看个究竟,而是要回到我的房间就必须经过那条甬道。只是不知道为什么五哥也走了那一条,我记得通向他房间的甬道是隔壁那一条。
我没问,五哥也没解释,便就这么一前一后地走了过去。
铁链拖动的声音越来越响,我心里却隐隐地生出一丝不安。按理说我对这种金属的摩擦声早就习以为常才对,毕竟刀枪剑戟斧钺钩叉的碰撞声早就让我没有了新鲜感。可不知怎的这声音却让我觉得很是刺耳,甚至有种难以言明的发瘆。
没走几步,前面一间石室的门打开了,随之出来的是一个衣衫褴褛的男人。男人并不高大,在我看来甚至有些瘦小,虽不至于骨瘦如柴,但也好不到哪去。借着昏黄的灯光我也看到了他那略显苍白的皮肤,和那一脸病态的模样。
“他就是老二?”这是我心中立刻闪过的怀疑,同时让我搞不懂的是老二并没有像我们这样戴着面罩。
男人走出石门,虽然看起来病恹恹的,但似乎还有几分力道,右手紧紧地抓着一条铁链,向我们缓步走了过来。
铁链并不长,一端抓在男人的手中,而另一端在他走了几步后也展现在了我的视线里,那是一个女人,一个被铁链栓住脚踝的女人,一个被拴住手脚在地上被人拖行的女人。
气氛忽然变得异常压抑,画面更是阴森诡谲。我们都没有说话,只有铁链在地上拖动的声音在甬道里回响……
“老五,你回来了。”那男人终于是开了口,像是在打招呼。只是声音阴翳而奸细,还夹杂着一丝病态的沉闷,让我觉得很是难受,这时我甚至觉得五哥的声音担得起“美妙”二字了。
五哥没有回答,那男人又向我说道:“老七,欢迎回来!”
我不知道如何回答,甚至连这个男人是谁我都不敢确定,当然我也不想回答,便就点了点头,以示回应了。
“老二,这又是哪家的女眷啊?”五哥出言回复,一个“又”字已然表明这样的情况不过是稀松平常。
“近来可没有达官显贵被抄家灭门,上哪儿找女眷去?”老二阴翳的声音中似乎有些遗憾。
“那这是哪儿弄来的良家妇女啊?”
听到五哥半分严肃半分调笑的口气,老二不屑道:“什么良家?醉月楼的妓女而已。近来闲闷,便去买了一个来玩玩,可是手艺不精,还不经打,几鞭子下去就奄奄一息了,没意思,没意思。”
“哦,要不我帮你治一治,再让你玩几天?”五哥的口气还是严肃与玩笑混杂的样子,我一下子倒也把握不住他的真实想法。
“算了,算了,反正不值几个钱,下次再弄几个官眷来吧!”说着老二还伸出舌头舔了舔嘴唇,目光看向五哥似乎打趣道:“要不这女人送给你吧,就这么埋了倒也可惜,虽说便宜,但还是花了钱的!”
“呵呵,说笑了。”五哥轻笑:“你知道我对这些玩意儿可没兴趣!”
“也是,对你而言女人哪有那些毒虫毒草有意思啊?”老二又拖着女人走了两步,离五哥近了些又小声道:“可是你应该不知道,这女人毒起来可比你那些毒玩意儿厉害多了!”
五哥没有回答,老二也没有逗留又走了两步,到我面前时忽然停了下来,一双阴鹫的目光盯着我,好似秃鹫在打量着猎物,让我很不舒服。如果在以前我被这样的目光盯着,必然会毫不犹豫地拔刀砍了他的脑袋,因为我感觉到了危险。
只是此时我不能这么做,一是身上没带刀,二是我和他算是一座坟里的“家人”,很奇怪的感受。
“要不,就送给老七吧,你加入了我们我多少该有点表示才行啊!要不这女人就当做是给你的见面礼了?”老二的声音尽管依旧阴柔,但是我心里此时却没有了之前的那种反感,似乎我对他的话有些期待。
“不,不用了!”我有些迟疑,但还是回绝了。
“那好吧,不过你应该没碰过女人吧,想想才二十出头的年纪便在战场上打打杀杀了那么多年,以后说不定随时会命丧屠刀之下。想想正值大好年华却连女人的味儿都没尝过就一命呜呼了,那岂不是枉活一世,甚是可惜呀?”
老二的话让我有些乱,以前在军队里不打仗的时候谈论最多的就是女人,只是真正见识过女人的没几个,基本上都是在想象女人的样子。别说尝试女人的味道了,就连模样几乎都没见过,起码我已经好多年没见过了!
“不了!”嘴里还是挤出了这回绝的两个字。
说完我越过五哥向前走去,耳边还传来了老二的叹息声。
我走得很慢,路过那女人的时候我瞥眼看了过去,似乎是不容失去这难得的一次机会似的,我想想看看女人究竟长什么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