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只是这样匆匆一瞥就再也不会相见了,估计我们就真的不会再有往来,她尽到了身人的义务,而我也尽到了我身为女儿的责任,那便是好好活着。
我不知道她往我手里塞几张钱是什么意思,读书要用。我吃饭也要用啊,我上学也要用啊,我吃喝拉塞都要用到钱啊。我不需要她的怜悯,也不需要她的施舍,更不需要她突如其来的打扰,我原本很好,即使没有她我也可以很好。
我有时候很想问问她,妈,你舍得我吗?
我是无所谓了,在哪都一样,因为我不被这个世界接受,所以也就将就的活着。
这次临走时,她凑到我耳边说的最后一句话是:“海芸,好好读书,有空来妈妈家做客。”反反复复的在脑海中回荡。
做客?对于她而言,我已经是无牵无挂的外人了,外婆嘴里说的她想见我的意思,我真真切切感受不出来,而她也早已不是我那个拖着行李箱还不断回头看我的妈妈。
我不知道怎么回她,干脆连头都懒得点一下,我只听见她踩着高跟鞋嘀嗒嘀嗒地越走越远。像是心在滴血的声音,刺痛着,也空洞着,手心里直冒冷汗,泪水在眼珠里打转,我强忍着,不让泪水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流下来。
她离我那么近的时候我根本不敢再抬头看她一眼,卑微的低着头,好像我这个来自农村的野孩子多看她一眼就会被她察觉出我有多软弱和无助,我甚至会情不自禁的向后挪动身体,我也害怕我掉毛的衣服会弄脏她的衣裳。她像是一个没有来过我生命中的陌生人,我对她避而三舍。
近距离的接触从来都不是我和她在同一个空间同一个时间下尴尬的场景,而是即使没有待在一起也可以感同身受。
后来,她通过电话连接了我们家,我还记得那时候流行诺基亚,那时候不叫手机,管这玩意儿叫大哥大,也叫砖头,伯父去城里打工的时候买了一个,伯母说担心他在外面不安全,还可以时常打个电话给家里报平安。这个大哥大还真是神奇,我们在乡下,伯父在城里都能听见彼此的声音。一根无形的电话线是寄托着这头对那头深深的思念。
伯父回来的这几天,突然大哥大铃声响了,还带着滋滋滋,滋滋滋的震动声,我第一次亲眼看见它闪着银绿色的光,还发出悦耳动听的声音,我至今都记得这经典的来电铃声,也曾盼望过电话那头会有人在不经意间就打过来。
“喂?”伯父按下一个键,贴着耳朵,扯着嗓门说。
“喂?你谁呀?”我和伯母齐刷刷的眼睛看着伯父。
“没说话,听不见。”又按了一个键,把大哥大揣回了裤兜里。
过一会,电话铃声又响了,伯父说:“这人真是有毛病,打了电话又不说话。”他把手机举得高高的,站在凳子上又接听了一回。
“喂,你找谁呀?”大声地对着大哥大讲。
“哥。”电话那头传来一个尖尖的女高音。
伯母放下了手中的活,三步并作两步的走到跟前对着大哥大就是一顿乱骂:“你谁呀,看见谁就管谁叫哥,也不照照镜子,你长啥样啊?哥是你叫的吗?”
“嫂子,你误会了,我是晓平呀。”
“哦,晓平哦。”伯母瞪了伯父一眼,舒缓了一口气。
“有啥事呢?”伯母说。
“嫂子,明天就是周六了,我想接海芸过来歇两天。”她说。
伯母看了我一眼,我对电话那头的突然盛情邀请感到一丝丝的恐惧,我摇了摇头表示拒绝,我无法想象和她还有她的家人呆在同一个屋檐下是一种怎样的感受,除了尴尬还是尴尬。
“海芸,过来,你自己跟你妈说。”伯母招了招手,将手机递到我手里。
这也是我第一次触摸手机,捧在手心里像是一块金子,小小的还这么实用,以前车马很慢,用信件沟通,而邮差就是彼此之间的桥梁,有了手机,无形的网络线拉近了人与人的距离,而现在手机多了,面对面心与心的交流也就少了。无形的电话线,如果能和父亲和奶奶通上电话,我会对他们说些什么呢?
“喂。”我张了张嘴。
“海芸,妈想来接你过来歇两天。”她说。
“我......我不想。”我支支吾吾地说。
“今天先把作业写完,明天我叫人过来接你。”安排得明明白白,也不问我想不想去,我内心是无比的抗拒的。
“我不去。”我还没说完,只听见嘟嘟嘟的声音。
“你妈叫你去你就去,你长大了,迟早都要跟她有往来,你毕竟是她生的。作业今天晚上写完,玩也好,吃也好,要注意自己的言行举止,见到长辈要叫人,不要像个哑巴一样,见眼生情的事情要帮着做,不要像个木头一样。”伯母不停的唠叨着。
“嗯嗯。”我点点头。
这些话在我耳边都快摸得起茧子了,可还是觉得终身适用啊,她教我为人真诚,善良,谦虚,孝顺是最基本的品格,她教我做事守信用,今日事今日毕,有始有终。她每天没完没了的唠叨着,我们也就这样按时长大着。
我想借用著名诗人泰戈尔的诗《世界上最遥远的距离》:
世界上最遥远的距离
不是生与死的距离
而是我站在你面前
你不知道我爱你
世界上最遥远的距离
不是我站在你面前
你不知道我爱你
而是爱到痴迷
却不能说我爱你
世界上最遥远的距离
不是我不能说我爱你
而是想你痛彻心脾
却只能深埋心底
世界上最遥远的距离
不是我不能说我想你
而是彼此相爱
却不能够在一起
世界上最遥远的距离
不是彼此相爱
却不能够在一起
而是明知道真爱无敌
却装作毫不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