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往事如烟
书名:今夕是何年 作者:凉城慕晚 本章字数:3024字 发布时间:2020-07-04

不日,太子晋大婚,师父没来。我这才知道师父真正的用意——太子晋的婚礼由我主持。

一拜天地,他头戴爵弁,身着玄端,眼神绝望地望着我;新娘纯衣纁袡,端庄秀丽,充满了欣喜。

二拜爹娘,他脸色苍白。

夫妻对拜,他摇摇欲坠。

巫师赐福,我手拿巫骨,来到他们的面前,他终于还是没能支撑住,口吐鲜血,凄然倒地。

现场一片混乱。

“快请大巫师。”灵王吼道。

我彻底慌了,压制在心底的感情彻底爆发了,冲上前去,抱住了他,眼泪大滴大滴的落了下来。

“太子晋...晋,你这是怎么了啊!醒醒...你醒醒啊!我那天是骗你的,骗你的啊!”

任由我如何哭诉,他依旧紧闭着双眼。

灵王命人拉开了我,把他送到了太子寝宫,驱散了众人,一场婚礼就这样草草了事。

等待是一种煎熬。

深夜,师父拖着疲惫的身体回到了小院。

“师父,他怎么样了?”我焦急地问道。

“哎!久病入髓,心脉不稳,恐...恐难以医治了。”师父摇头哀叹道。

“难以医治了?!”我木讷地站在那里,失魂落魄道:“前几日还好好的,怎么就无法医治了呢?”

“苍离,节哀吧!我虽用针法护住了他的心脉,但也支撑不了几日了,这都是命啊!”师父安慰道。

“不,师父,你是大周最著名的巫医,你一定有办法的!师父,徒儿给你磕头了,我求求你,求求你!救救他吧!”我跪倒在地上,不停地磕着头。

“痴儿啊!这几年医术你算是白学了,殊不知生老病死乃是世间常态啊!”师父急忙制止我。

“我不管什么世间常态!师父,我只知道,那是我爱的人!”

“你先起来。”

“师父有办法了?”

“小的时候,我曾听师父说过,我们大周巫医一脉,在周穆王时,曾研制出一种长生秘术,不过,这种秘术夺万物之造化,有伤天和,被穆王毁了,后世只留下了一小部分,还在周王宫的密室内,不知是真是假。”

“那还等什么?”

“王心难测,诸侯并起,这等秘术,不成也就罢了,若成了,恐我巫医一脉将有大祸矣!”

“师父......”

“哎!罢了罢了,就搏这一回吧!长生秘术,多少人梦寐以求的东西啊!”说完,师父离开了小院,向皇宫深处走去。

第二日正午,师父被两名宦官搀扶而回,我急忙迎了上去。

小院内出奇的安静,我不敢开口,怕最后的一丝幻想也破灭了。

师父回屋,翻出一卷《周经》简策,看了许久,叹了一口气。

“哎!天意啊!苍离,你真的想救太子晋,哪怕做药鼎,付出生命,你也愿意?”

“我愿意。”

“你可想好了,即使你做了药鼎,也不一定成功!”

“师父,只要有一丝希望,我都愿意。”

“傻孩子,药鼎就是以阴女养药,每日两个时辰在滚烫的热水中吸收各种各样的药物,待药成,放其血,炼制成丹!这也是穆王毁了长生秘术的原因!”

“师父,你就别劝我了。”

师父默默地走进了药房里。

接下来的日子,师父每天都在盛满滚烫热水的大木桶投入大量不同的草药,看着我坐在其中,忍受着不同药力的摧残,时而不忍,时而凝视,时而恍惚。两个时辰后,用银针,取我手指十滴精血,用蜜药封之,就匆匆向太子寝宫走去。

过了一段时日,也不知是药效起了作用,还是什么,太子晋的病情竟然稳定了下来,只是依旧没有醒来。

一年后,他终于醒来了,却忘记了所有的人,经常孤坐在寝宫,手拿笙器,吹奏着一首伤感陌生的曲子,师父告诉我说,可能药方不对,需要不断尝试。

我也曾随师父去过他的寝宫,只言片语中,是那么的陌生。

四年后,师父陨落了,举国大丧,我失去了唯一的亲人,却成为了大周新的大巫师,太子晋的失忆症还是没能治好。

第五年春,太子晋突然病情加重,吐血数升,我拼尽毕生所学,查阅师父所留的全部药方,也没能挽回他的命,长生秘术终究还是失败了。

灵王悲痛之余,封了太子寝宫,却并没有降罪与我。

皇宫内,凤池里的锦鲤大了几圈,百花园的梨花也开了,蝴蝶翩翩起舞,纸鸢空中飞翔,回忆历历在目,一切都是那么的熟悉,而太子晋已不在了。

我辞去了大巫师,自愿到太子寝宫当了名打扫卫生的宫女,灵王特许了。

深夜,偌大一个宫殿,我点燃一盏孤灯,仿佛每处都有他的身影,轻语道:“晋,我们终于在一起了。”

日子,悄然溜走,转眼春去秋来。

那天,我在打扫窗台落叶时,无意中打翻了角落里的一只花瓶,意外地发现了一间地下密室。

进入密室,案台上整齐地摆放着三卷厚厚的竹简。

我拿起第一卷,上面写满了充满了稚气的字迹。

“今天,我发现了一间密室,终于有自己的空间了,以后,我就可以把秘密放到这里了。”

“无聊...无聊啊!今天又被老师责罚了,我故意的,这样父王就能见我了。”

“嘿嘿!今天偷了姜妃的胭脂。”

“今天,我遇到一个叫苍离的奇怪丫头,和她玩得很开心。”

“今天,我和苍离去凤池钓鱼去了,被老宦官发现了,他们跑起来的样子真好笑。”

......

“今天,下雪了,我和苍离堆了两个很好看的雪人。”

......

“最近病了,好久没有去看苍离了,也不知道她怎么样了,”

合上第一卷,我笑着笑着泪眼朦胧了起来,打开第二卷。

“耶!今天鼓足勇气,向苍离表白了,她也喜欢我!”

“明知道我喜欢苍离,父王为何非要逼我见什么诸侯之女呢?我和他大吵了一架!”

......

“苍离走了,我知道,肯定是父王安排了。”

......

“苍离啊!你到底去哪儿了?你可知道,为了你,我几乎跑遍了所有的诸侯国啊!”

“她...苍离回来了!但对我却十分冷漠,是因为父王给我安排的婚事吗?还是她真的变了?”

合上第二卷,我颤抖的打开第三卷。

“苍离,我昏迷时,你所说的话我都听到了。”

“苍离,原谅我的陌生,你怎么那么傻啊!甘当药鼎救我这将死之人,值吗?也许只有假装失忆,你才能逃过一劫吧!”

“苍离瘦了。”

“今天,我假装失忆的事情被大巫师发现了,大巫师没有责备我,而是跪了下来,为了苍离,为了大周岌岌可危的江山,哀求我一定不要将假装失忆的事情告诉任何人,我答应了。”

“今天,经过大巫师的允许,我停药了,他也想看看经过无数次调试的这小部分长生秘术的效果,但始终都瞒着苍离。”

......

“今天,我又咳血了,但并没有去告诉大巫师,我不想苍离再为我付出了,这辈子我已欠她太多太多。”

......

“今天,大巫师陨落了,看着台上失声痛哭的苍离,我心如刀绞。”

......

“哎!苍离啊!我时日不多了,如果没有遇见我,你应该很幸福吧!”

“苍离,好好活着。”

“若有来生,定不负卿!”

我抱着第三卷书大哭了起来:“晋,你本可以活下来的,为什么那么傻啊?”

一年后,灵王因思念太子晋成疾,于冬月癸巳日,崩,遗诏上特别叮嘱我为殉葬宫女。

其实,这两年我如同行尸走肉般活着,死对于我来说是种解脱。

饮下鸩酒,我一个人在太子寝宫孤舞,渐渐地视线越来越模糊,坠入到了黑暗之中,心里默念道:“太子晋,苍离来看你了。”

不知经历了多久的无尽黑暗,我仿佛听到太子晋地呼唤,进入了一个灰白色世界,也许这里就是泰山阴司对人世间痴男怨女的惩罚吧!相见无言,咫尺天涯。

两行清泪顺着眼角流了下来。

曹叡拿出丝巾,细心地给苍离擦过眼泪,起身走出了清澜苑。

小太监王成躬身道:“陛下,东吴、西蜀使者求见。”

曹叡冷哼道:“朕没找他们的麻烦,他们倒来找朕的麻烦了,先安排到驿馆,晾他们几个月。”

王成退下了,曹叡回望着清澜苑,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喃喃道:“但愿一切还来得及。”

回到书房,影子早已在等候多时。

“事情调查的怎么样了?”

“昨晚除了吴蜀两国的偷袭外,还有几股不明的势力。”

“他们这是在试探朕啊!”

“陛下,哪些俘虏如何处置?”

“都放了吧!既然他们想试探,朕就陪他们好好玩玩,记得盯紧点。”

“陛下放心!”影子眨眼之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曹叡愤怒地把茶具摔得粉碎,又无力地坐了回去。

次日,司马府被盗,抓一窃贼,当场格杀。

大将军曹真府上昨夜闹鬼,曹将军受了惊吓,一病不起,不能上朝,魏帝亲临其府,赐予上等草药安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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