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城师大和西城医学院两所学校离得很近,思虹和小贺都来自于海城,而且两人打小青梅竹马,两小无猜,因此,在大学期间两人来来往往的关系较为密切。从某些方面看,双方的家人也是很乐于这两个孩子今后能够走在一起的。
医学院的课程较其他学校来说较为繁重,因此,小贺的课余时间并不是很多。这半年,班上开设了解剖课,小贺的业余时间就更加的少了。
泡在福尔马林液体中的尸体,肤色惨白,这使得小贺不由得就想起了小时候晚自习放学回家在田间小路上遇见的那个陌生人,那个人的脸色和死人的肤色一模一样,惨白惨白的,没有一丝血色。
今天,解剖室里摆放了一具新的尸体,死者是一名中年男子,身材矮小粗壮。不知为什么小贺就无来由地将这具尸体同当年田间小路上遇见的那个像死人一样的陌生人联系在了一起。
这么多年过去了,小贺对当时的情景依然记忆犹新,那是一个夜黑星疏的夜晚,田间远处的荒坟地里依稀有鬼火闪动,小贺心惊胆战地走在回家的那条石板路上,他遇见了那个陌生人,那人站在路旁一棵垂柳下,身材矮小粗壮,脸就像白纸一样白。
这就是小贺当初对那个人的记忆,当然,那个人的五官具体长得什么模样,小贺已经没有印象了,也许也是那夜天黑的缘故。不过,那个人看向小贺的眼神,小贺却至今难忘,那个眼神非常的犀利而又阴森可怖。
眼前这具尸体的脸庞宽宽的,塌鼻梁,瘪瘪的嘴唇,秃眼眉,一双三角眼似开似闭,隐约露出一点眼白,诡异无比。
小贺正想着这些,忽然,他看见那具泡在福尔马林溶液里的尸体竟然就张开了双眼,那一双眼睛直勾勾地在紧紧地盯着自己,不错,就是这样的眼神,恶毒无比,阴森可怖,和当年石板路上看见的那一个眼神一模一样!
“当啷!”一声,小贺的手一哆嗦,解剖刀掉在了地上,老师和同学们都疑惑不解地看向一脸惊恐的小贺,甚至有几个同学偷偷地笑出声来,以为小贺胆小了。
是的,解剖课往往对于一些新生来说确实是不小的挑战,特别是对于一些新来的女生来说,尤其如此。很多女生在课堂上吓个半死也有的,惊恐万状、慌而逃之的也有的,更有甚者则直接吓得不敢来上课。
不过经过一段时间的磨炼,见识得多了,大多还是能够习以为常的,最终磨炼成为了一名合格的医学院学生。对于一个女孩子来说,胆子小还有情可原,对于一个男生来说,就不是这样了。
小贺看见大家齐刷刷投向自己的目光,不觉有些心虚,慌得指了指那具尸体说:“他的眼睛。”
“他的眼睛怎么啦?难道睁开啦?”老师语调严厉地问。
“是啊,就是睁开了吗!”小贺心惊肉跳地暗想,迅速朝那具尸体瞥了一眼,却发现那具死尸的双目依旧微合着,并无任何异常。
小贺只好悻悻地弯腰捡起了地上的解剖刀。这堂课,毫无疑问,小贺得到了指导老师的特殊照顾。那具本来还算完整的尸体最后终于被肢解的七零八落。对于小贺而言,这注定是一堂令人难忘的解剖课,就像是多年前在田间石板路上的那一次遭遇一样,这堂课已经被深深地铭刻在了小贺的记忆里了。
下课了,小贺回到宿舍,只觉得胃内一阵阵恶心,头晕脑胀,晚餐时分也没有了一点点的食欲。他百无聊赖地躺在床上,感觉有些疲乏,就迷迷糊糊地闭上了眼睛。宿舍里没有人,安静得狠。这时候,电话铃响了,是思虹。
“小贺,到我们学校来看电影吗?”
小贺这才想起今天是周末,晚上西城师大会有露天电影放映。
“啊,知道什么片子吗?”
“还不知道呢,你过来吗?”思虹问。
“好的,待会儿去。”小贺说。
影片是一部名叫做《卡桑德拉大桥》的译制片。小贺不知在哪里拿来了两个小马扎,银幕正面已经坐满了人,后面还有不少站着的同学。于是两人就搬了马扎坐在了银幕的反面。
电影就要散场的时候,开始时不时地掉雨点,不过电影很精彩,小贺两人还是坚持看完了结尾。影片结束的时候,雨开始有些密集起来,思虹回宿舍拿了一把雨伞递给小贺,小贺便告辞往医学院赶来。
雨越下越大,小贺走入校门时,发现平日里热热闹闹的校园,现在几乎看不见人影了。小贺急急往自己宿舍走去,一条紧靠着解剖室教学楼的林荫小路是必经之地。小路两旁是低矮的小松树。
不知为何,小贺踏上这条小路的时候,忽然就有了一种踏上了那一条故乡石板小路的错觉。在淅淅沥沥的细雨里,小贺惊异地看到在路边有一个黑影,那人站在路边一动不动,任由雨水点点滴滴地洒在身上。
“这可真是奇怪,这人为什么要站在雨水里呢?”小贺这样想着就来到了那个人影的跟前。
小贺不由得仔细打量了一眼这个奇怪的人,却惊恐地差点扔掉手中的雨伞。那个人身材矮小粗壮,面色苍白,他冲着小贺咧嘴惨笑,露出了一排参差不齐的血红颜色的牙齿......
“叮铃铃,叮铃铃。”一阵电话铃声将小贺从恶梦中惊醒,小贺翻身一看是思虹的电话。
宿舍里小杰正将饭盆往桌上一放,看来是刚吃过晚饭的样子,他用疑惑的眼神看着小贺。
小贺接起电话,里面传来思虹的声音:“小贺,到我们学校来看电影吗?”
小贺不觉有些恍惚了,他迟疑了一下终于开口说:“额,不去了,今天晚上有点......”
不料,旁边的小杰一下子抢过了电话:“思虹姐,小贺一会儿就到,一会儿就到啊。”
打完电话的小杰向小贺做了个鬼脸说:“小贺,你咋了,晚饭也不吃,女友大驾有请也敢不去,不想活啦。”
“不想活啦?”不知为什么,小贺听到这话,心头又是一惊。
“快!快!赶紧出去放放风去,我看你这就快憋成精神病了。”小杰不由分说,将小贺推出了宿舍门。
西城师大每到周末都会在校园第八餐厅前的空地上放映电影,这个周末放映的电影是译制片《卡桑德拉大桥》,今天看电影的人很多,小贺和思虹一人一个小马扎坐在银幕的反面,小贺心里想:“这一切简直和刚刚的梦境一模一样。”
电影演到差不多一半的时候,小贺说话了:“我看我还是回去吧。”
“怎么啦?”思虹正被电影里紧张刺激的情节所吸引,听见小贺这话,有些不解地问。
“快要下雨啦。”小贺说。
“你,你神经病啊?”思虹抬头望了望月朗星稀的夜空,然后,转过头来对着小贺笑道。
小贺没有做声。
终于,影片接近尾声,以下是影片结尾处的一段对白:
“恭喜你,上校。你如愿以偿了。也可能有幸存者,病毒还会传播。”女医生说。
“可能,你不是说氧气能治病,那就不用担心了。不过,车里的氧气也同样会引起大爆炸。”上校说。
“懂了,是啊,你这人是做好各种准备的。再见,上校。”女医生说。
“大夫,我在你眼里一定是个恶魔。”上校说。
“你对自己过奖了,你不过是个唯唯诺诺,承上启下的人。”女医生说。
“虽然现在当军人很不光彩,既然当了,就得当好。”上校说。
“这我同意。”女医生说。
“我既要防止病毒扩散,还要防止人家知道它的存在。你要把这里的一切说了出去,那么,那些死了的人才真正白死了。”上校说。
“这我理解,理解了。”女医生说。
“记住,你是大夫,非常高明的大夫,继续行医吧,你要珍惜自己。”上校说。
在影片演到这里的时候,天空开始落下雨滴来。思虹仰头看了看天空,刚才还是晴朗的夜空,不知何时已经变得黑洞洞的了。思虹感到很惊愕,倒不是因为别的,而是因为小贺说过要下雨了的,现在果然下雨了。
“我走了。”小贺说。
“这怎么行呢,等等,我给你拿一把伞去。”思虹不由分说拉起小贺向着宿舍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