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 凶案(一)
南街东巷的澡堂里发生了一件杀人案。
死者是本地的药材送货商李威,一个四十多岁的中年大叔,死因是窒息而死。
裴律带着兄弟们到澡堂的时候他正大大咧咧的光着膀子横尸在那里。
“这儿的老板呢?”裴律看了一眼周围的人,“让他们在各自的房间里待着,不要出来走动。”郝大山孟亮各自带人去了。
“这大热天的泡什么澡?一边泡一边流汗吗?”靳奇扯着自己的领口,妈呀这地儿太热了。
老板林宇气喘吁吁的跑过来:“几位官爷好,官爷有所不知,这三伏天泡澡啊,除湿气,这不最近来的人可多了。”说着也用袖子抹了一把脑门上的汗。
“你确定是除湿不会中暑?”
“不会,这可是医馆的大夫亲口说的。”
这难道不是隔壁的医馆趁机想拉生意吗?
裴律一向话少,问案发情况的一般是靳奇。
三人站在发现死者的房间里,门外守着一个捕快不让人靠近。
“说说当时的情况。”一本正经的靳奇还是有些帅气的,然而……
“小老儿也不知道这是什么情况啊,春困秋乏夏打盹,我这不就在自个儿房间的摇椅上打盹呢,前面的杂货铺一点生意都没有,可把我给看乐了……”
事实证明这老板就是个话痨,靳奇额头一跳,“说重点!”
老板把到了嘴边的铁匠铺的事儿给咽了回去,可怜巴巴地说:“我都睡着了,伙计突然冲了进来,跟我说有客人被杀了,我吓了一跳直接从摇椅上摔下来了。”
“他是这儿常来的客人吗?”
“官爷猜中了,这李威啊隔三差五的来,也不管什么春夏秋冬的,来了就往小房间走,很少在大浴汤里和其他人一起泡。”是个怪人,但是这天下怪人多的去了,老板也没放在心上,对他来说,只要有银子赚就成。
“他今天都接触了什么人?”死者经常来这里,那凶手知道这点并且故意选择在这里犯案的可能性很大,极有可能是蓄谋已久的熟人犯案。
“这就得问伙计了。”老板屁颠屁颠地跟门口守着的捕快打了个招呼,没过一会儿一个领班模样的男子走了进来。
“你知道死者都接触了什么人?”靳奇拿着本子认真做记录。
“他跟往常一样,我安排了晓凡给他准备浴巾和茶点,林飞给他搓背,不过他今日好像带了朋友来。”因为李威总是一个人独来独往,所以他有印象。
“看来犯人就是这三个嫌疑人之一了。”
靳奇一个一个审问他们。
夏晓凡是个二十岁左右的年轻女子,面容清秀,也许是终日待在澡堂的缘故,她的肤色白皙,手部长时间碰水有些褶皱,身量不高,大约比靳奇矮一个头左右。今日最先与李威接触的就是她,据她所说李威和平时一样,点了一壶菊花茶和一叠酥饼,神色正常,把吃食送上来后她就下去了,待在里面的时间不超过一刻钟。
“我和以前一样把茶水放在那边,他都没有抬头看我,我见他没有别的吩咐,就直接出去了。”
靳奇做着笔录:“他什么话都没说?”
“是的。”
“那以前他会说些什么?”
“问我是哪里人,祖籍哪里的。”
“那你说了什么?”
“我只说我是县城出生的。”
靳奇叫她先出去。
大约过了一刻钟,搓背的林飞进去了,他约莫二十多岁,长得平平无奇,因为常年干活长得还挺结实,一看就是个老实人。今日和平常一样搓完背后他问李威今日要不要按摩背部和脚底,李威拒绝了,期间大概待在里面一刻钟。“他今日的话比平时好像少了点,以前老是跟我吹牛他做了什么什么大生意,还让我跟着他去跑商。”
“你怎么回答的?”靳奇倒是对这个有点感兴趣。
林飞想了想:“我好像说我对药材一无所知,还是待在这里比较好,这个澡堂是我叔父开的,我待在这里还挺自在的,接不接活都随我。其实李老板也就那么一说,我没放在心上。”
最后审问的是李威的朋友许文博,巧了,也是个圆鼓鼓的胖子。
靳奇看着他胖矮秃顶的身材,一句减肥差点脱口而出。‘这年头胖子都是成堆驻扎的吗?’
“李威这个人真是的,我第一次来这里,他人影子都不见,二话不说自己去了房间,就把我扔在了大堂。”
“他有没有说为什么带你来这里?”
“没有,我们都是药材的收货和送货商,按理来说同行是对头,我昨天在客栈里碰到他的,后来小二拿了个信条给我,上面写着邀请我来的这里。我在外头的大浴汤里泡了大半个时辰,都泡肿了,忍不住到他的房间想问他到底想说什么,可是没人回答,推门一看他正躺在那里,我猜测他是睡着了。”
别说靳奇觉得奇怪,许文博也迷糊着呢,哪有人这样请客的,话也不说清楚,这会儿直接嗝屁了。
“大致的情况就是这样,”靳奇把他们说的都记录下来后对裴律说:“因为他们三个是一个一个过来的,来的时候都没有其他人陪同所以没有不在场证明,最后许文博等得不耐烦了走到他边上推了他一下,才发现李威已经死了。”
由于出了命案,澡堂直接被封闭,其他客人在接受搜身检查无果后一一被放回家,夜晚临安县城衙门的议事房灯火通明。
漆黑天穹上的星星点点生辉,周围树林中的蝉鸣声不绝于耳。
酉时左右,议事房外传来急促的脚步声,年轻的捕快拿着几张纸进来,赫然是李威尸检的结果。
据仵作说,李威身上没有明显的伤口,从指甲、嘴唇、面色上来看不是死于毒杀,李威的死因是窒息,鼻子和嘴巴里有白色的线,经查验是澡堂里常见的毛巾布,死者脖子上没有淤青勒痕,因此排除了勒死的可能。
他极有可能是嘴巴鼻子被捂住活活闷死的。
尸体出现了局部的僵硬,判断死亡时间在被发现的一两个时辰内,也就是说,犯案时间的确是那三个人进出房间的时间段内。
靳奇摸着下巴分析三个人的口供。“如果人是夏晓凡杀的,那后面进去的林飞就是在说谎,因为他不可能没有发现李威的异状,按摩时没有反应肌肉僵硬怎么忽视都说不通;如果是林飞杀的,那就说的通了。”
“办案讲的是证据,不是说的通说不通。”
“可是林飞的杀人动机是什么呢?他跟李威有什么深仇大恨?”
“这就要得去李威老家查案的兄弟们回来了。”裴律看着大家有的在偷偷的打哈欠,也觉得有些犯困:“今日就到这里。”
“总算是结束了,不知道外面的铺子关门了没有。”
“怎么了?”兄弟们回到屋里换便服。
“今天我儿子生辰,我说了要早点回去陪他的,没成想忙到这么晚。”
“那可得早点回去,小城还在等你呢,可不能哄骗小孩子,男子汉大丈夫说到就要做到。”那人把他手里的东西一抢:“我帮你收拾,你赶紧回去吧。”
“谢啦兄弟,我换好衣服就回去。”他走到门口,发现老大在门口等他,心里咯噔一下,不会是要加班吧。
裴律面无表情地把手上的一包东西给他:“桂花糕和栗子糕,带回去给小城尝尝。”
“哎,”糕点是贵重的食物,寻常人家难得吃到,毕竟一两银子够一家子花一两个月呢,穷苦人家哪舍得拿几十文钱去买糕点,都能买十几斤糙米了;“谢谢老大,那我走了。”
一个大老爷们说感谢的话居然有些忸怩,他不好意思地笑笑,然后小跑着往家里赶。
“老大,那我们的呢?”一群人眼巴巴地看着裴律。
裴律瞥了他们一眼:“我去吃面了。”
靳奇意会过来把臭衣服往柜子里一塞:“老大等等我。”
其他人看着他撒脱跑了,也有样学样将衣服一揉一团一塞,“还有我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