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 战友(二)
几个大老爷们光喝酒不吃菜,没几回合酒坛子就一肉眼可见的速度空了,趁着兄弟们手上还有“余粮”,赵蛮认命地跑去酒窖搬酒。
你问没有下人?
开玩笑,自家兄弟喝酒还要人伺候?再说了,将军府的人又不是小厮,那都是战场厮杀下来的英雄。
当然赵蛮也不会把他们高高供着就是了。
待他抱着两大坛子酒回到花园的时候,几个人都有些喝高了,老三明烨趴在菜盘子上打呼噜,老二冷漠谦在那边转来转去,啃一口肘子嚎一嗓子山歌,那嗓音跟劈叉似的,花园里鸟都惊远了。
魏老五更是一只胳膊直接搭在了树干上,“四哥,你说那婆子怎么就那么狠呢,我不就偷了她家两枚鸡蛋,她骂了我一天,我人都被他骂傻了呜呜。”老五小时候经常饿肚子,某一回饿的狠了,就跑去偷吃的,后来结实地挨了一顿揍。也是听说军营有饭吃才自告奋勇当的兵,每隔一段时间就找人帮着捎点银子给他的老爹老娘。
赵蛮额头一跳:谢谢,你的四哥在石桌子下正抱着桌脚亲呢。
“绣儿,你等着我,我攒够银子就娶你过门……”老四神色眷恋,仿佛怀里不是冰凉的石头而是心上人,连摸一下都小心翼翼。
赵蛮的心猛地一窒,而后是翻涌不休的心酸。
老四的心上人,早在三年前就没了。
他上沙场打仗,人姑娘在家一直等着他回来,家里人劝她嫁人也不听,熬着熬着,把相思熬成了浓稠的药汤,那年的冬天很冷,人没能撑过去。
那会儿打仗打得热火朝天,等战事停歇老四收到书信的时候绣儿姑娘已经下葬了,他跑出来在她墓前坐了好几天,不吃不喝不睡,险些都要跟着去了,还是兄弟们死活把他拉回阳间的。年纪轻轻病死加上没嫁人,那姑娘死后都没能入祖坟,尸骨被埋在家乡附近一处风景秀丽的小山丘上。
赵蛮和几个兄弟在姑娘的墓边搭建了一间小木屋,还在边上栽种了很多树。每年姑娘生辰,老四只要没在打仗,都会去那里住上十天半个月。三年过去了,那些树苗早已长得高大挺拔,亭亭如盖,守护在她的周围,为她遮风挡雨。
在场唯一坐着的只有封卿了。
“封卿,你还好吗?”封卿端正地坐在那里,双手搭在膝盖上,袖子的一角不晓得什么时候沾上了油渍。如果没有赵蛮看到他涣散的眼神,他肯定以为他是清醒的。
“赵——蛮——”封卿迷茫地看向他:“你是在练武吗?怎么一直在晃。”
赵蛮好笑地嗤了一声,‘这人怎么醉了还这么乖呢,’他把两坛子酒放在一边,轻柔地拉起他靠在自己怀里。
“干什么?”封卿一站起来就觉得天旋地转,只想坐着不动。
赵蛮没说话,把他大半个身子都靠在自己身上,扶着他往他们住的院子走,其他兄弟都是练武之人,估计没过一会儿就会酒醒,到时候还能接着喝。
封卿身子弱,再在花园里坐一会儿会着凉。
待走进了后院,赵蛮一把将他抱起,往上掂了掂,喂了这么些日子总算是长了点肉,让他的头靠在自己肩上,仿佛抱的是自己的整个世界。
把他好好的放在床上,褪去鞋袜外衫,封卿平日里甚少喝酒,酒量浅的很,眼瞅着没几个时辰是醒不了的,赵蛮打了水给他擦了擦脸和手,仔细地为他盖好被子,对着他的睡颜看了一会儿,才起身往外走。
果不其然等他回到院子里,几个人清醒了几分在那边吃菜。
“老大,你回来啦,嫂子睡了?”老五看了看他的身后,没见着人。
“嗯,他酒量浅,让他去睡,咱哥儿几个喝。”赵蛮给几个人的碗里倒上酒。
老三不说话直接端起酒碗敬他,差点把碗塞进了赵蛮的脑门。
赵蛮战术性后仰接下了他的酒碗,一口干了个底儿朝天。
“爽快!”老五摸了摸并不存在的胡茬子,抄起筷子就是一块叉烧肉,吧唧吧唧地吃。第一次见老大的家人,大伙儿都在昨天剃掉了长胡子,这会儿一个个酒劲上来都是耳热眼花脸色酡红的小伙子,往战场上一放敌人都不见怕的。
喝到兴起老三直接抄起一根竹杆舞起剑来,一招一式大开大合,不似女儿家的柔婉,即使是酒后舞剑也带着震敌的煞气。
剑招霸气豪迈,落叶纷纷扬扬,只可惜没有丝竹之声相伴,就在这时老二突发奇想嚎了一嗓子山歌,老三的步伐猛地一踉跄,左脚拌了右脚。
“哈哈哈哈老三你虚了!你不行啊!就两口马尿都把你个灌倒了!你瞧你的步子都歪了,咦~那剑花丑的没眼看了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老三恼羞成怒一剑刺向他,“哦吼,老三你上头了,行,哥儿陪你玩玩。”老二往边上一躲,随手抄起一根树枝就飞身跃起挑他的竹剑,两人你来我往的对招,好好的一场舞剑变成了酒后互搏。
这场酒会直到半夜才结束,五个人都醉了,歪七扭八地“横尸”在花园里,老三更是直接睡到了亭子顶上,累得婆子们一顿好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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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城有京城的热闹,县城有县城的喧嚣。
自从上次和裴律一起去看戏,陈晓棉又有好些日子没看到他和靳奇了,“捕快就这么忙的吗?”
高白听到她在碎碎念,顺口答了一句:“那必须的,县城里大大小小多少事,今日这个人不见了个什么,明日那两个人打架。不过一般的案子是不惊动裴捕头他们的,想来是有什么奇案了。”
高明刚好从外头送完快递回来,头发跟被洗过了一样泛着水光,他豪迈地抹了把脸,接过高白给他倒的绿豆汤。近日天气炎热,铺子里堆积的物件都是傍晚五个人一起出动的,好在有续命绿豆汤,不然这会儿大伙儿估计在奈何桥排队喝孟婆汤。
陈晓棉晚间拉着大伙儿开会,把这活儿给停了,这段时间大家都消减了不少。四人不约而同的拒绝了,说本来天热吃不下饭,傍晚运动了就能吃的下了,送送快递胃口都变大了呢。这个念头只好作罢。
人都是经不起念叨的,这不,说曹操曹操到,裴律带着靳奇风尘仆仆的来了。
陈晓棉随手拿了碗绿豆汤给裴律:“你这是从大漠里来的?”
靳奇接过高小白的绿豆汤一口闷了:“别提了,老板娘你不知道,我们最近可倒霉了,碰上了个怪案子。”
“哦?能说吗?来来来兄弟坐下慢慢说你的惨事,让我乐呵乐呵。”
靳奇:我谢谢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