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 鹿谣（三）
街口的闹剧不疾而终，一是因为牛安良一声不吭，仿佛被骂的人不是他，二是因为三人的衣着体型相差太大了，说自己可怜委屈没人信啊，骗鬼呢。
主角一方不出声，观众不买账，这场闹剧就成了牛家婆媳俩的独角戏，路人们都在看笑话。
突然牛安良慌了，他的闺女不见了。
顾不上撒泼的老娘了，他直接朝着人群外头走。“英子——”
“他怎么了？”刚才出声的那个年轻妇人问。
边上的夫婿拉着她：“好像是孩子丢了。”
“孩子？是那个小姑娘吗？”
“好像是……哎？”他还没说完就被他娘子的大力牵着往外走。
“哎那位大哥！我知道你的孩子……”她不管不顾地往前冲，苦了她相公在边上推开那些碍事的东西以免她磕磕碰碰。
牛安良正六神无主，想着去报官，就听到她说话：“这位夫人看到小女了？”
“对，她往那个方向去了。”芊芊手指点向馄饨铺子那条街。
“谢谢。”牛安良朝那儿跑过去，牛家村的村民也跑了过来。
或许在村里抬头不见低头见的大家难免有些矛盾，但是孩子丢了要了不得的大事，这时候就要放下私人恩怨。
“你们几个往北边去看看，我们朝南边去找找。英子还小，要是遇到拍花子的可就糟了。”
“好。”大伙儿兵分三路去找孩子，留下牛家婆媳俩在原地杵着。
赶牛车的大爷嫌弃地看了她们一眼，要不是一个村的，真想把她们扔在这，就这无动于衷的模样，还是英子的亲奶奶和大伯母呢。
“英子——英子——”牛安良眉头紧锁，额头已经起了一层汗珠，眼神不停地在街道两旁寻找。他不敢想象要是孩子找不回来他该怎么活，家里的媳妇会是怎样的伤心欲绝。
明明是盛夏的中午，他却如生在冰窖之中，仿佛是失去了听觉，整个世界没有一点声音，周围的事物开始旋转，天地开始崩裂成碎片，迎面是无穷无尽的黑暗。
突然——
“阿爹——”黄鹂般清脆的童音传了过来，光明划破黑暗，重新来到他的世界。
他朝着光亮处跑了过去，“英子，英子，”一个虎背熊腰的男子坐在地上抱着娇小的闺女泣不成声。“你跑哪里去了，吓死爹了。”
英子也哭着抱住他的脖颈：“阿爹。”
“可不能再不听话了，你要是不见了，阿爹可怎么活呀。”方才被骂的狗血淋头时默不吭声的汉子这会儿哭得比孩子还大声。
“找着孩子了是吗？”在南街北街寻找的人听到动静跑了过来，看到小姑娘好端端地站在那里呼了口气。
“你这孩子，以后不能这样了，看把你爹吓得。”找到孩子大伙儿的心就放下了。
“是啊，你要是丢了，你阿娘也活不下去了。”担心过后就是指责。
不过牛小英知道，这都是他们在担心她：“叔叔婶子，我知道错了。”
“算了别说了，找到就好，英子，以后可不能这样了。”边上的婶子是村里出了名的泼辣，这会儿倒是温柔的像个大姐姐，还轻轻摸了摸她的头。
“就你事儿多，”牛大嫂两人不情愿地走过来，两人刚才在那边无奈地等了那么久，这会儿能有个好话？“老二，你可得好好教训她，回头她一个不顺心就往外头跑，有的你受。”
“就是啊，不是我这个大嫂说话难听，这万一在外头有个三长两短的，弟妹知道了还不得当场没了，到时候你可就真的成了孤家寡人了，可别来求我们。”看着周围人鄙视的眼神，强自解释了句：“我这也是为了他好。”
“好了别说了，人找到了，咱这就回去吧，这日头已经老高了。”赶车的大爷催促着大家，他的牛车还在街口，好在城里有专门的地方停靠，也不怕人偷。在倾国，偷牛和私自杀牛都要被关起来坐牢的。
“慢着——”一队手执军刀的捕快疾步走了过来，为首的是一袭黑衣冷若冰霜的裴律。就在方才靳奇已经使出轻功回到衙门向县令大人禀报了这件事，得到了大人的允许带着官差前来，六人将牛家村人围住，同样淡漠无情地看着他们。
“官差大人，这是，我们都是牛家村的村民，我们没有干坏事啊。”
自古以来民怕见官，尤其裴律他们这种带着铁血之气的捕快，他们的刀都是杀过人的。当然杀的都是穷凶极恶的人，而且是在不能生擒的情况下，依照倾国的律例，杀无赦。
裴律拿出自己的腰牌，“我们是县城衙门的捕快，现接到牛家村村民牛小英的报案，得到县官大人的允许正式接理此案，诸位，”尤其是站在那里哆哆嗦嗦的两个胖妇人：“请跟我们走一趟。”
“奉劝大家不要抵抗，待查明一切，自会让尔等回家。”
裴律看着缓过来的牛安良和牛小英，“两位也得和我一起走一趟。”
于是街上出现了这样一幕，铁面无私的裴捕头带着威武的兄弟们和胆怯的一众村民，浩浩荡荡地朝着衙门去了。
三日后，夕云社——
夕云社的戏台搭在露天的茶楼，视野宽敞。
“你带我来这里做什么？”陈晓棉跟着裴律来到这里，一脸的莫名。
她是个废柴，听不懂也不怎么喜欢听戏文。
“你不是想知道前几天那件案子的后续吗？”好像来得有些晚了，十几个桌子边都坐了人，一问，还都是先占位，人还没来全。
只前方最靠近戏台的桌子旁只坐了一个人。
一袭青衣，长发如瀑，只看背影就已想入非非，却无人敢靠近。
“有意思，”陈晓棉的不良嗜好之一就是看美人，“山不来就我，我便去就山，”眼睛一亮就哒哒哒地朝那儿走。
裴律看她风风火火的样子就觉得头疼。
“这儿没人坐了吧？”一屁股坐在美人的边上，陈晓棉得意极了，这下就能直接看美人了。
青衣女子面若芙蓉，却神色清冷，一眼望去，她深邃的眼眸里倒映着璀璨星河，透过星河是幽幽寒光，明明近在眼前，却好似与她相隔千里。青衣女子手执宣纸，闻言看向她，“尚无，”然后继续看上面的文字。
“叨扰了。”裴律在另一边坐下，一时有些尴尬。
“欸你不是要跟我说案子的吗？”陈晓棉是在闲不住的，给自己和青衣女子倒上茶，开始悠哉悠哉地嗑瓜子。
“这案子说简单也简单，所谓祭神，其实与清溪山流传的神明传说有关。”
青衣女子无奈地放下宣纸，听着陈晓棉在边上叽叽喳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