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遇卿(二)
不过后来赵蛮还是去参了军,按封卿的说法,躲藏一时,还能躲藏一世吗?赵蛮想带着他走,可是封卿的身子他自己清楚,只会是负累。
在那个下雨天,他送走了赵蛮,赵蛮不放心他,留下了一把以前在山上剪刀的短刀,大概是猎户遗失的。
赵蛮走后就是封卿一人对峙赵氏一族,他伤人是不争的事实,赵有才是赵蛮的亲爹也是事实,这个世道当爹的教训儿子再正常不过。再说参军入伍,花得起银子买命的终究是少数,哪怕赵蛮死去的娘留下不少银钱,他爹不肯拿出来,族里的人也不能拿刀架在他脖子上。
说难听点,当爹的都忍心送儿子上战场,旁人有什么不忍心的。
唯有几位上了年纪的老太爷在族里默不吭声地抽旱烟,暗叹世道不安、人心不宁。
赵家村的村民都撺掇村长报官。
‘这次是砍伤胳膊,下次他的短刀说不定就会对上人的脖子。’
‘他这样的狠人留在村里,家里的孩子们有样学样,太吓人了。’
也不想想自家孩子是什么样子,一外人能教的坏?
言传身教,说得最多的孩子的爹娘的责任。
虽有孟母三迁,但他们就是孟母了么?
幸而赵家族长是个难得的明白人,相比村长的和稀泥,他的手段更加凌厉,他劝服了乡长和里正,看在他死去的爹娘面上对封卿伤人的事一笔揭过,而且赵有才是个怎样的混人他心里有数。
只是会伤村民的人,无论如何不能再留在村子里了。
族长派人盯着他收拾衣物搬到后山,村里人知道他是个不好惹的,也渐渐疏远他。
封卿不在乎,没人惹他,还能得个清静。
只是太安静了,仿佛生命中没有了光,每日都在等待死亡。
浑浑噩噩的不知过了多少天,在后山外围寻找食物的他,无意间发现了两只受伤的狼幼崽,要知道狼一般不会在后山外围出现。他观望了许久也没有发现大的野兽的动静,或许是等待的日子分外寂寥,在理智回笼的时候,两只幼崽已被他装在篓子里带回了家。
说来也是好笑,明明是狼崽,养着养着和狗子一样贪吃,要不是毛发明显是雪狼,他都怀疑当初抱回来的是狗崽子了。
时间过得可真快,狼崽们都长大了。
“啊呜——”连绵悠长的嗥叫打断了封卿的回忆,他回头一看,傲雪傲霜带着猎物回来了。湿润的鼻子,琥珀色的眼睛炯炯有神,两只耳朵立在脑袋上,一身茂密的银灰色冬毛下,结实的肌肉清晰可见。
知道自己的牙齿咬过的猎物主人吃了会生病,两只狼打回来的猎物受的都是钝伤。
赵蛮从屋顶爬下来,看着眼前人温柔地抚摸着狼的背,顺毛实在太舒服,两只狼的眼睛微微眯起,喉咙里发出呼噜呼噜的声音,赵蛮忍不住叹气:“傲雪傲霜这么能干,我在这个家还有什么立足之地?家庭地位堪忧啊。”
封卿噗地笑出了声,“说的极是。”漆黑如墨的眸子里漾起一层又一层的涟漪。
赵蛮蹲在他边上委屈巴巴地看着他。
——
后山宁静悠远,县城刀光剑影。
夜深人静时铺子里传出一声异响,殷不识的眼睛唰地睁开。
堆放着包裹的屋子里出现了异动,似是有人在寻找什么。
片刻之后里头的黑衣人跑到院子里的黑衣人身边,微微摇头。
“废物,连个包裹都找不到。”
“老大,里头太黑了,包裹又长得差不多,实在是难找。”不能点火折子,动静太大又会惊动店铺的人。
“算了,我们找不到,那就找人帮我们找。”
“可是这些包裹明日就要送出去了,一旦送到,再想拿就麻烦了。”
“用得着你提醒我吗?走,上去会会这家店的老板娘。”
“听说这家的老板娘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子。”
“管他男子女子,把她手里的收货单子拿到手才是要事。”
而此时的殷不识就在他们的眼皮子底下跑上了二楼。
要问在几个黑衣人站的院子里他是怎样逃过众人目光上去的?
别问。
问就是他们太菜了。
院子里这么大动静,高明和高白也醒了。
两个人没有殷不识的沉稳,直接开了房门,惹来了院子里黑衣人的注意。
“你们是什么人?”
领头人看了两个少年一眼,啧了一声:“少说废话,识相地交出王家的包裹。”
高白看向高明。
高明一言不发,走到库房里找出个包裹扔过去。
幸福来得太容易让黑衣人措手不及。
‘人与人之间的信任呢?’按照他们的经验,对方会宁死不屈,在挨了一顿打之后一脸羞愤地低下头。这也太爽快了,他还没来得及放狠话呢。
如果高白能听到他的心声定会说:‘小爷还没找他王家算账呢,这是什么乱七八糟的,惹了这么大的麻烦。’
拿到包裹后黑衣人首领随意地掂了掂,犹疑地看了两人一眼,转身欲走之际朝着身边的手下瞥了一眼。
高白只觉银光一闪,黑衣人的刀迎面而来,他敏捷地往边上一闪。
“我不管这包裹是真是假,也不管你们是否打开看过,能守住秘密的,只有死人。不论你们交不交出,都得死。”在他看来所有的闪躲都是负隅顽抗,他的手下们可都是杀人的好手。
然经历了殷不识多年的教导,两人的身手还算不错,只不过习武太晚骨龄摆在那里,加之天赋一般,两人的功夫在三流和二流高手之间。
至于殷不识的身手……
他上楼的时候焱正在闪躲黑衣人的刀,与陈晓棉这个战斗渣渣相比,焱姑娘强多了,好歹有逃跑的功夫。只是房间太小,她的鞭子施展不出来。
另一个黑衣人在陈晓棉的房间外正试图破门而入,殷不识从边上随手抽过一根鸡毛掸子,微微一震,捆绑的鸡毛随风四散,他握着杆子上前就是一抽,啪的一声打在了黑衣人的手腕上。
手腕顿时肿了起来。
听着就很疼。
第二下直朝着黑衣人的胸口去,他下意识把刀横在胸前格挡,啪的一声被拍在了墙上,又软趴趴地倒下来,靠着杀手的尊严挣扎着站起。
边上攻击焱的人被吓得一愣,差点被踢中。
相信吗,此时此刻两个拿着刀的人,对着一个握着没毛的鸡毛掸子的男人畏首畏尾,面面相觑。
‘你上。’嘶,刚才那一下把我都打内伤了。
‘我不敢。’你的样子告诉我你一点都不好。
‘这是个高手。’我就不上去了,该打不过的,努力之后,还是打不过。
‘怎么办,老大呢?’识时务者为俊杰,这不是怂,是从心。
被唤作老大的男子姗姗来迟,不屑地龇了下嘴,一击直向殷不识而去。楼下的兄弟在对付那两个少年,而楼上,他估计这家铺子里面前这个比他高大半个头的男子武功最高,只要杀了他就能结束……
不,结束不了。
事实证明他太天真了。
两人対掌一触即分,他退了五步,对面的人却纹丝不动。
该死的,这笔买卖说不定要亏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