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絮儿已经得知自己的身世,她还不想去面对那些往事,阳间的日子虽然无聊,却也是平静。也许是老妪独自生活太孤单,对待絮儿就像她的亲孙女一般关心,她现在已经不想离开这里。
一天,老妪邀请絮儿一同去镇上,路过一间寺庙,门口围了许多人,熙熙攘攘很是热闹。絮儿挤进人群才看清楚,原来是寺庙里正在开法会,大家都在听老方丈讲经。她觉得很是无聊准备离开,没想到老妪直接找了一处僻静的角落听起经文。她就盘腿坐在老妪身边,看着端坐在高台上的和尚们虔诚的模样偷笑。
如果诵经祈福能超度亡灵,恐怕地府恶灵就会消灭殆尽了。她正这样想着,在人群中看到一抹熟悉的身影,阎王竟然也混迹在这里,她连忙低下头,弯着身子走出寺院。
一辆马车经过她身边,从车窗里探出一位漂亮女子的面孔,“去荣城的路是否是这条?”女子指着前方的路问道。
絮儿没有理会,依旧看着河面粼粼的波光,远处有一只鸭子在悠然地潜水。
女子见絮儿没有理会自己,便不再说话,尴尬地把头缩回去,让车夫停车下了马车,朝着寺庙方向走去。
过了一刻钟,絮儿靠在柳树的枝桠间快要睡着,却被老妪叫醒。她直接从柳树上跳下来,拍拍身上的灰尘。
“哎,我刚问你话你怎么不回答,你知道我是谁吗?”刚刚问路的女子怒气冲冲地朝絮儿喊道,她身边站着一位身穿华丽衣袍的年轻男子。
絮儿搀扶着老妪上了台阶,无意间扫过女子轻蔑而不甘心的眼神。
“大表哥,就是她刚刚欺负我,你要替我好好教训她。”女子朝着身边的年轻男子撒娇道。
“这位小姐,不知我孙女有什么地方冒犯您了,还请您高抬贵手,原谅我们。”老妪艰难地朝他们略施礼,态度谦卑。
年轻男子微微一笑,俊朗的五官加上儒雅的气质显得颇有书生气息,“这位大娘,不必如此客气,我了解表妹的性子,应该与这位姑娘没有关系,我会好好劝说表妹。”他的笑容犹如春风般温柔。
絮儿径直朝前走去,男子的声音在她身后响起,“姑娘,刚刚是表妹失礼,可否请姑娘原谅表妹?”
“大表哥,你怎么胳膊肘往外拐,我才是你的表妹呀?”女子依旧不依不饶道。
絮儿回头看了男子一眼,示意自己不会介意,老妪也朝他们行了礼,一起离开。
她们去集市买了一些新鲜的蔬菜瓜果,还有一些猪肉。刚出集市,就听见有人在桥上大喊,有女子落水了。一大波人蜂拥而至,纷纷朝河面看。
絮儿被人流裹挟着走到桥上,桥下流水荡起层层涟漪,就是不见落水女子的身影。
“刚刚是怎么回事?怎么又有人在这里自尽?”人群里传来声音。
“我也不知道,刚才就看到有个女子一直站在桥上,我以为她在欣赏河边的风景呢,没想到是这样,唉……”
“这座桥如此邪乎,这已经是第三个女人在这里自杀了,我看还是尽早离开这里,免得沾染上不好的东西。”一男人嫌弃地甩甩袖子,仿佛要甩掉身上沾染的晦气。
大家议论纷纷,却没有人去河里查看,不一会儿,衙门的人就来了。
絮儿望向河面,透过浑浊的河水,她似乎看到一抹绿色的光点在河底若隐若现。她毫不犹豫地跳了下去,人群再次喧闹起来。
她感觉自己一直在下沉,冰冷的河水浸透身子,不禁打了个寒颤,她屏住呼吸下落到河底。绿色的光点游至她身边,一股异香扑面而来,她看到一只美丽的扇贝躺在河底,周围生长着一株株绿色的水草。她蹲下身子拾起这只扇贝,发觉前方不远处有一块巨大的白色石头,怀着极大地好奇心游到石头跟前。
石头上面刻着一行红色文字:“此地忘落川,入者皆为痴。”她伸手触摸上光滑的石头,一阵白色的光芒逐渐包围住她,她只感到一阵困意,睁开眼睛后竟然来到一处陌生的地方。
周围繁花似锦,高楼耸立,百鸟争鸣,一片热闹的繁华景色,只是不见有人的踪迹。絮儿走进一座小楼,听到里面传来女子的叹息声,她循着声音上楼,一个女子正依靠在栏杆上小睡。四周帷幔被风吹起,若隐若现,好似来到天界的仙女阁。
“又来了一位。”女子慵懒地坐起来,轻轻摇动手中的小扇。
絮儿看着女子,发现她已经不是活人,只是一缕被禁锢的灵体,“这里不是你该待的地方。”
女子冷然一笑,摆动着妙曼的身子缓缓行至絮儿身前,“你也不应该到这里来。”
这时,一位长发老妇人从身后屏风后面走出来,她脸上布满皱纹,头发花白,佝偻着身子,颤巍巍地问道:“你是谁呀?为何私闯此地?”常人看来,她不是老妇人,而是一位年轻貌美的女子,只是这不老容颜用秘法维持着,却瞒不过絮儿的眼睛。
周围气氛突然变得凝重,“你们已是亡故的魂灵,徘徊在这里,你们将永世不得解脱。”絮儿盯着白发老人,不容置疑地质问道:“这是你造的幻境?”
“没错,这里的一草一木都是我的杰作,这里就是我为她们打造的一片世外桃源。”老妇人傲慢地回道:“你万不该来这里。”
絮儿与老妇人保持一段距离,稍有不和便会出手制服老妇人,“如此美好的幻境真是可惜,你随意制造杀孽,让多少年轻女子香消玉殒,现在该是你付出代价了。”
老妇人顿时面目可怖,伸手就要去扼住絮儿的脖子,没想到她身子灵活地移动到老妇人身后,一支无形的利剑贯穿老妇人后背,老妇人面目扭曲,痛苦万分,随即安然无恙地看向絮儿。
“你到底是什么人?竟敢伤我?”老妇人再次朝絮儿伸出犹如鹰爪的手掌,气急败坏地怒吼道:“这么多年能让我受伤的人一个也没有,你到底施了什么阴谋?”
“在此处身亡的女子应该都是你将她们引诱之此?你利用她们痴情维持着不老容颜。”絮儿面无表情地说道,阴冷的目光扫视老妇人身边一众女子,她们纷纷不敢贸然行动。
老妇人哈哈大笑,“哈哈……这都是她们自愿,我并不曾强迫她们丝毫。”
“休要狡辩!要不是你迷惑她们心智,她们岂会自愿?”絮儿扯下发上的捆妖绳,一阵强风吹过,捆妖绳已经把老妇人牢牢捆住。
“你对我做了什么?”老妇人大喊道,身体正变得虚幻,好似一道幻影,逐渐消散。
“回到你该去的地方!”絮儿弹指一挥,老妇人的下半身已经化为一阵烟雾消散无踪,老妇人立刻惊慌失措,求饶道:“不要,我不要去那个地方,我还没有等到他。”
絮儿饶有兴趣地看向老妇人,双臂环胸坐在一旁的石凳上,悠然自若地给自己倒下一杯茶水,“说说你的故事?”
老妇人立刻感恩戴德地叩头谢恩,“谢姑娘不杀之恩!”
絮儿不耐烦地看了她一眼,明显没有多少耐心,“坐下吧!”
老妇人再次朝絮儿磕头,慢条斯理地说:“大人,小女名唤肖虹,生前是大将军肖鹏的小女儿,被当朝皇帝赐为‘鸿玉郡主’。从小受哥哥们影响,善于习武,梦想成为一名‘巾帼英雄’。那年与他相遇时我才七岁,还是个天真烂漫的小女孩。他倒是个沉默寡言,稳重内敛的十五岁少年郎。”
老妇人坐下,拿起絮儿倒下的另一杯茶水,怅然若失地看着远方,仿若陷入回忆里,表情也变得温柔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