斩草不除根,春风吹又生!
关于这一句话,说它乃是中国人的人生信条,亦不为过。
君不见——
每一次改朝换代,多少人头落地?
每一回政权更替,多少人上人下?
每一度社会变革,多少人喜人悲?
——中国乃礼仪之邦,行的是仁恕之道;可在他们的骨子里,真的是那样麽?
贞观自然明白这个道理,所以他怕。
故此,当见爱徒逃出山庄之后,他便跟着跃出,只不过,他的目的却并非逃命,而是阻敌。
——阻挡企图斩草除根之敌。
天地双尊、邱陵及沙老二亦不慢,几乎撵着他的背影同时飞身追出,刚一落地,便见一黄袍道人横亘于身前。
贞观面色森寒,剑尖斜指地面,朝阳之下的剑身刃如霜雪,闪闪耀目。
天地双尊怒瞪贞观掌门,短棒横胸。
——令他们吃惊的是,这贞观老道的武功,竟似比他师傅道一真人尚还稍胜半筹。
天尊很快地权衡了一下局势,挥手道:“邱兄弟,沙兄弟,你们快去追那两个小子!这个老杂毛,交由咱们来对付!”
邱陵和沙老二绕过贞观,往林中跃落。
“休想!”
贞观掌门倒跃而出,横剑将二人拦下。
天尊冷笑一声,沉声道:“那就先合力杀了他!”
贞观掌门不等四人合围过来,蓦然暴起,一剑往沙老二咽喉刺落。
沙老二猝不及防,忙后仰身以双钩横架,险险封住。一绺黑发被削得平飞而出,冉冉坠地。若慢得须臾,咽喉便被洞穿而过了。
双尊见状怪叫着扑身而上,棒、爪齐挥,又疾又狠;邱陵霹雳刀一震,风雷之声隐隐,横劈下盘。
贞观倒踩七星步,避过长刀,宝剑一封一撩,将双尊的攻势悉数化解。
四人翻翻滚滚,眨眼之间便斗了二三十合。沙老二本想加入战团,却发现刀光剑气纵横,棒风爪影飞旋,根本就插不上手,只好干瞪着眼退至一旁。
过不多时,沙老大和唐毅亦带领着众人跃出庄外。看情状,庄内尚还活着的,恐怕仅剩些猫狗鸡犬之类的东西了。
酣战中的邱陵见众人呆呆得在一旁观战,急声道:“都愣在这儿干什么?!逃走了两个!还不赶紧去追!……沙家兄弟,唐兄弟,你们也去!”
“嗷!”沙老二如梦初醒,挥手道:“老大,唐兄弟,跟我来!我知道他们往哪边逃啦!”
山庄这场大战,除被寇凌空刺杀掉的阮心刚之外,唐门和双修教亦折损不小,仅余七名唐门弟子和五名双修教弟子未伤。
当下,唐毅率了三名兄弟,跟着沙氏兄弟追入林中。
双尊对贞观掌门的长剑颇为顾忌,不敢以爪硬拿硬抓,便以短棒封架,寻破绽以爪攻击。
邱陵呼喝连连,霹雳刀法展开,雪亮的刀光若排山倒海,威势骇人。
可贞观掌门步伐奇幻,身形飘忽,倏进倏退的寓守于攻,手中剑变幻莫测,杀招连连,三人虽联手夹击,一时却也奈何不得。
激战中的双尊一边进攻,一边拟伺机发出棒端的钢钉暗袭。只须破得贞观掌门的护身神功,再行击杀便不难了。可因四人缠斗得太紧,实难觅得良机,有一次地尊正欲发出,蓦然发现打中者会是邱陵,忙硬生生得打住了。
酣斗中,天尊终于觅得稍纵即逝的机会,伸指一按机簧。
“咻!”
一根钢钉激飞而出,直射贞观掌门小腹。
因距离太近,待得贞观掌门发觉之时,已然躲闪不及。
“噗!”
三寸二分长的钢钉,直没入小腹之中。
贞观掌门但觉小腹之中又痛又麻,心知钉上定然喂有剧毒,忙运功护住心脉,痛吼一声,长剑如蛟龙出海,直劈天尊脖项。
眼看着天尊将身首异处,邱陵急步抢上,及时以刀封住。
贞观掌门正欲以松风剑法的杀招圈腕反刺邱陵咽喉,蓦然发现丹田剧痛,根本提不上真气来。几乎同时,地尊的棒端亦爆射出一根钢钉,结结实实得钉在胸膛之上。
天尊死里逃生,又惊又怒之下凌空跃起,暴长的右爪撕裂虚空,“咻”的一声往天灵盖抓落。
贞观掌门忙后退半步,以“缠丝手”化解了这石破天惊的一爪;陡觉双腿一紧,已被地尊牢牢抱住滚身力扯,再也站立不稳,仰身跌倒。几乎就在倒地的一瞬间,霹雳刀携着风雷之声,拦腰斩落。
贞观掌门本欲以袖刀绝技击杀掉地尊,可难逃腰斩之厄,只得奋力一滚,拖着地尊滚出三尺,躲过了这致命一刀。
——黄泉路上,贞观掌门定会后悔不已:早知如此,何不趁此千载难逢之良机,杀一个是一个呢?
——可惜的是,人生是没有后悔药卖的。
“铩!”
闷响声中,泥土飞溅,邱陵手中的长刀没入半个刀身。
半空之中的天尊如苍鹰搏兔,右爪猛力插落而下,“噗”的一声,直插入贞观胸膛之中。
贞观掌门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惨叫,奋起毕生功力劲蓄左掌,一式摧心掌绝招之“毒龙出洞”,闪电般击在天尊的左胸之上。
“蓬!”
天尊被这一掌震得倒飞而出,一股鲜血拖拽于半空之中。若非贞观掌门已然身受重伤,功力仅剩平日的一半,这一掌便会要了他的性命。
邱陵得势不饶人,又是一刀猛力劈落。贞观掌门勉力横移躲闪,“咔嚓”一声,厚重的霹雳刀结结实实地斩在左肩之上,霎时之间,肩胛骨及锁骨俱被斩断。
地尊翻身而起,双爪一并,猛得插入贞观掌门的小腹之中力绞。
贞观掌门嘶声惨叫,脸肌剧烈抽搐,声息渐低渐弱,最后终于气绝而亡,缓缓扑倒。
如此血腥的场面,直将一旁观战者看得心惊肉跳,几名唐门女弟子不忍目睹,转过身去,还有一名女弟子忍不住呕吐起来。
地尊不知师兄究竟伤得究竟有多重,一拔出血淋淋的手爪,便去抢邱陵手中之刀,怒气冲冲的嚷道:“把刀给我!他娘的,竟敢伤我师兄!老子要将他大卸八块!”
邱陵却紧紧攥着不肯给,劝道:“算啦!人都已经死啦!”
“你?……他妈的!给不给?!”地尊一旦发起飙来,除了师兄天尊之外,谁都不认得的。
邱陵冷笑道:“哼,作践死人,算什么英雄?……好意思,就你拿去砍吧!”
“师弟,算啦!”天尊缓缓坐起身来,擦了擦嘴角的鲜血,抚着胸膛喘息道:“好歹为……一代宗师,就留他一个……全尸罢!”
天尊发话,地尊哪敢违拗,便恨恨得松了手,狠狠瞪了邱陵一眼,回身扶住天尊,关切的问:“师兄,怎么样?伤得可重麽?”
“死不了的!”天尊苦笑道:“养它个十天半月的,当可痊愈!”
地尊总算放下心来,慢慢扶着他站起身来。
邱陵扯了一把枯草擦拭着霹雳刀上的鲜血,若有所思的扫视了众人一眼,蓦然面色一变,嚷道:“糟啦!怎么没见到姓殷的和方类聚的老婆他们呢?……”
“一定是……昨夜便逃走啦!”天尊轻喘道:“还带走了那笔巨款!……不要紧的,贞观老儿已死,追就是啦!”
【明枪卷◎青城血】终,请看【明枪卷◎余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