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汐言双手环抱着膝盖,静默地注视着时禹辰家的院子,角落里的杂草已经长得很高了,看起来,的确不像是有大人居住的样子。
“时禹辰。”她轻声重复了一遍他的名字。
在那个盛夏的午后,林汐言第一次,牢牢地记住了一个男孩儿的名字,还有他的样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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住进檀宫别墅之后,林汐言渐渐养成了一个习惯。
林振南每个月都会给她一千块钱的零花钱,林汐言也没有什么缺的东西,那个时候她最喜欢的,就是吃冰淇淋。
每天的傍晚时分,她都会去超市买两支不同口味的脆皮甜筒冰淇淋,接着,高高兴兴地来到小区的花园里,坐在大树荫凉下的长椅上,一边喜滋滋地舔着冰淇淋,一边悠闲地晃荡着双腿。
即使是天天买冰淇淋,也没有花太多的钱,零花钱剩下五六百,林汐言会把它们存起来。
那天,夕阳西下,林汐言同往常一样,百无聊赖地坐在长椅上,静静地吃着手里的草莓冰淇淋。
倏尔,一阵轻微的脚步声引起了她的注意,她抬眼望去,瞥见了一个十分落寞的身影,正朝她这边走来。
好像根本就没看见她似的,时禹辰耷拉着脑袋走过来,一屁股坐在了长椅上,坐到了她的身边。
他们之间只隔了一个人的距离,林汐言心生奇怪地偷瞄了他几眼,见他仍然保持着垂头丧气的状态,索性没再去管他,自顾自地继续吃起了冰淇淋。
林汐言现在正处于一个护食的阶段,此刻时禹辰坐在她的旁边,她的心里只会觉得,他也是想来吃她手里的冰淇淋的,但是又不好意思开口向她要。
想到这里,林汐言莫名烦躁地瞪了他一眼。
她忍不住撇了撇嘴,依依不舍地看着握在右手里的快要融化了的抹茶冰淇淋,在心里做了一番激烈的思想斗争之后,终究咬了咬牙,不情不愿地将冰淇淋递给了他。
“喏!”
听见她的声音,时禹辰缓缓地抬起眸,转过头,不明所以地望着她。
“给你的。”林汐言往他那里挪了一下身子,晃了晃举着的冰淇淋,语气稍稍有些急切:“快拿着呀,一起吃。”
时禹辰微微愣怔了一下,漆黑深邃的眼眸突然间明亮了些,他小心翼翼地接过抹茶冰淇淋,用低沉的声音缓缓说道:“谢谢......”
“哦。”林汐言漫不经心地应了他一声,目光却紧盯着时禹辰手里的冰淇淋,在看到他痛快地咬下了一大口之后,她心里的感觉并不好受。
林汐言愤愤地吐出一口长气,觉得自己之前的猜测完全正确,这个时禹辰,果然是来和她抢冰淇淋吃的。
他高不高兴,她不知道,她只知道,自己现在很不开心!非常不开心!
林汐言闷闷地舔着自己手里的冰淇淋,眼睛都快眯成了一条黑线。
恍惚间,她似乎听到了一阵低低的抽泣声。
她拧了拧眉心,停下了吃冰淇淋的动作,认真地聆听了起来。
片刻后,她猛地转头望向时禹辰,与此同时,映入眼帘的,是从他的脸颊一侧接连落下的滴滴泪珠。
“你...你怎么啦?为什么要哭啊?”林汐言突然变得紧张了起来,她定定地盯着他的脸颊,一时间不知所措。
时禹辰眼泪汪汪地看着她,他张了张嘴,想对她说“没事”,可不知道是什么缘故,在听到她有些急切的询问之后,藏在他心中的那份委屈,突然就被放大了十几倍。
本该是要说出安慰她的话来,却在一瞬间,全都演变成了渐渐放大的哭声,泪水就像决堤了一样,不可抑制地涌了出来。
时禹辰越哭越厉害,越哭越大声,哭得林汐言心烦意乱的,惹得她也想和他一起哭。
泪水不断在眼睛里打转,林汐言紧紧抿着唇,努力不让自己哭出来。
许是刚才哭得太猛太用力了,时禹辰的哭声渐渐弱了下来,身子却还是止不住地在颤抖。
林汐言想去拍拍他的肩膀,安慰他一下。
可是,当她伸出手,指尖触碰到他衣服的那一刻,她仿佛切身感受到了一股浓浓的哀伤,那种疼痛直逼她的心口,只一瞬间,她的泪水就簌簌地流了下来。
林汐言,为什么要陪着他一起哭呢?
是因为听了张妈讲的有关于他的事情,所以对他产生了同理心吗?
还是因为,你也觉得很不可思议吧,这个世界上居然会有一个和你如此相像的人,而且上天,偏偏还把他带到了你的面前。
你们有着相似的童年境遇,所以,你更能感同身受他所经历的一切和所遭受的委屈与痛苦,对吗?
不管怎么说,当林汐言的哭声盖过他的抽泣声时,时禹辰一脸茫然地抬起了头,疑惑地看着她。
他想不明白,也理不通,明明自己才是伤心的那一个人啊,为什么现在,却变成了林汐言哭得鼻涕一把泪一把的?
他尝试着用各种方法来安慰她,比如对着她扮鬼脸,比如象征性地摸摸她的头,又比如,轻轻地将她揽在怀里,试图借给她一些温暖。
他做完了短时间内能想到的所有办法,可是都无济于事,他也从一开始的慌张失措,变成了到现在的彻底认命。
时禹辰平静如水地坐在那里,任由林汐言搂着他的一只胳膊放声大哭,边哭着,边拉着他的衣袖擦眼泪,甚至还擤了几把鼻涕。
折腾够了,林汐言就靠着他的肩膀闭上了眼睛,沉沉地睡了过去,呼吸平稳又绵缓。
明亮的路灯拉长了两个人的身影,时禹辰背着林汐言,慢慢地走在路上,那是回家的方向。
背上的人儿很轻,轻到让他觉得,即使现在的自己什么都未拥有,也可以用小小的身躯护她一路平安周全。
“林汐言,你是不是也像我一样,不知道什么叫做幸福。”
时禹辰喃喃自语完,停下脚步,回看了一眼还在熟睡中的人,他抬起头,望了望深邃的夜空,然后,继续走了下去。
“林汐言,今晚的夜空没有星星,以后会有的,对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