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你在干什么,能不能对我粗鲁一点,你都发呆半个小时了。”女子把坐在一边的付山摇醒了过来。
“你倒是对我做点什么啊,人都来了,钱都花了,不能白费呀。”女子索性抓住付山颤抖的手,准备放到自己胸上。
在这时候,他脑子却突然清楚了点,觉得必须说点什么,要不然就真的要出事了。
他深吸一口气,终于说,“你相信……”
“相信什么?”女子的手停了下来。
“这个世界上有……”
“有什么?”
“外星人。”
付山非常认真的说完,感到十分轻松,像是做了一件了不起的事,但他也想到女子一定会骂他是神经病。
“外星人?哈哈”女子竟然前合后仰地大笑起来,将腿盘坐在床边,趣味盎然地说,“我从小对这些就很感兴趣,老是在想太阳系外面会是什么,一直觉得人类肯定不是宇宙里唯一的智慧生命。”
她露出笑容,那种对神奇事物的欢喜感让付山更为着迷,她抬起眼向窗外望去,她应该是想看天外的星空吧。
“你知道吗,人是一个非常复杂的生物。”付山突然向女子说起这个,他有一种想把积压已久的情绪和盘托出的感觉,至少他能察觉到眼前这位女子是为数不多愿意听他把话说完的人,当时的他就是这么感觉的。
“你知道吗,我活得很痛苦,脑子里装了很多不应该存在的东西,我对任何事情都天生敏感,近乎精神洁癖,一个小到在别人看来可以忽略的细节,我却要纠结很久,
这导致我不会为人处世,冷漠孤僻。但我认为那全是误会,如果有一个人愿意和我聊天,我也是非常高兴的,也会礼貌地回复他的每一句话,听他说的每一个故事。”
“你是说性格内向吗?”女子将手拖在下巴的地方,目光戚戚地看着他。
“我觉得不是内向,因为别人的内向是腼腆,而我的内向是无趣,这是大家对我的评价,我也不知道问题出在哪里。”
付山继续往下说,“我羡慕别人的快乐,那种恣意洒脱的快乐,那种心无重负的快乐,那种满怀信心的快乐。本来什么都没发生,什么都与我无关,可是我总会情不自禁地忧国忧民,无端地思考很多问题,觉得生活里发生的一切都是虚假的,都是违背道德的,时间久了,我就会感到痛苦,我有吃有穿,但就是看不惯,却又无法改变,所以我羡慕那些真正快乐的人,他们才是为了生活而生活,什么都不去想,惟愿过好当下。有时候,我就幻想,有一天我也要把脑子清空,生而为人,简单一次,可这对我来说或许都很难。”
付山半刻不停地说完,女子却没有半点乏味的意思,这使他有了一丝欣慰,他接着说,“我感觉一切都是矛盾发展的,你能明白我的意思么?比如说,吸烟有害健康,但国家为什么不禁烟,反而不断生产,让那些得病又治的人再去吸烟?”
“你讨厌一个人,但你还是要面带微笑,你喜欢一个人,可你却偏要让她受伤,这些都是人之常情,本就矛盾,却总有原因。”
人之常情,这几个字仿佛有四两拨千斤的感觉,所有愁苦在它面前都会瞬间释然,所谓的世态炎凉也不过如此。
付山凝望着女子,感到无比美好,觉得她像极了善解人意的王丽,觉得她们有点与众不同,觉得和她有话可说。
“我感觉你是读过书的,不像做这一行的,实在抱歉,我不会说话,总是得罪人,请你原谅。”
付山连连向她赔不是,乱说话的毛病又犯了,这使他很痛心,他担心女子会不高兴。
“没事啊,我本来就是干这一行的呀,没有什么不可的,我都习惯了。”
女子平静地说,但看得出因为付山这句话,她的情绪多少有些失落。
付山将头斜向一边,“刚进来的时候,好像听到你说了一句诗,你也喜欢诗吗?”
“喜欢啊。”女子微微点头。
“你觉得事物最美好的时候是什么时候。”付山问她。
“在花未全开月未圆时。”女子想了想,深情地说。
“为什么在那个时候呢?”
“因为在那个时候有关于美好的所有期待。”
“你喜欢过一个人吗,或者是爱过一个人吗?”
付山问她,他很好奇她们这样的人是否也相信爱情。
“当然有啊,但我不会告诉你的。”女子神秘地答复,眼珠里仿佛含着泪光,模样令人心醉。
“我相信爱情,相信那种超越世俗的爱情,但是到现在我都没有对女孩动过心,也许只是喜欢而已,可那并非是爱,这我很清楚,所以从未靠近。我感觉我有病,我曾经在电梯里爱上过一个男人,在电梯下降的短短十秒钟里,他没说一句话,但我的心却砰砰地跳,那种感觉非常微妙,我也说不出为什么会这样,你有过类似的境遇吗?”
“啊?”女子诧异起来,她感觉付山就是一个怪物,男人爱上男人这是闻所未闻的,是不符伦理的。
人来人往,她遇见过很多男人,像付山这种的还是第一次,她简直不敢相信,直觉告诉她这也只是单单的喜欢,就像两个心心相惜的好朋友,仅此而已。
付山努力想把这个问题说清楚,他不肯放弃地说,“男人爱上女人是虚伪的,因为在他们准备去爱的时候一定会带着某个恶心的原因,想得到她的脸蛋,想得到她的身材,想和年轻的她做 爱,想利用她消遣寂寞,想利用她的背景……往深处去想,你会发现,这些都只是为了满足自己,一切的一切都是为了自己。”
女子说,“或许爱本就是自私的,女人在爱里注定更受伤吧,可这是她们的全部呀。”
付山忽然想起“问世间,情是何物,直教生死相许。”瞬间感到此话具有极大的欺骗性,女人在爱里都是愚蠢的,都是迷信的,都是听觉动物,她们沉浸在泡沫的情话之中,却不曾考虑过男人是否忠诚,嫁鸡随鸡嫁狗随狗的思想是毒瘤,贻害千年,伤人不浅。
女人的心一旦被男人骗走,夫唱妇随的事情便会自然而然地做出来。男人说什么,她就信什么,男人做什么,她就做什么,自己的脑子完全失灵。
以前在新闻上看到,有一位女人爱上了一个男人,结果男人是个混蛋,要去抢银行,女人为了不让他失望,夜里跑去买装钱用的麻袋,后来事情败露,男人跑了,女人被抓。法官问她,为何要这样做,女人回答,我爱他。
这类荒唐的事情每时每刻都在发生,从所谓的爱情那开始,在虚伪的婚姻里延续。人之所以会痛苦,完全是吃饱了没事,偏要去爱一个人。
“我感觉所有的所有都槽糕得要命,我想时间停留,不要无情地逃走,我不想看见任何人衰老,也不想穿上皮鞋变成大人。”付山伤感起来,心情变得沮丧。
女子又说,“你有偷偷地谈过恋爱吗?”
“我没过谈恋爱,因为我不想骗人,女人都是骗来的,我感觉那样做很没良心。”
“你这样会孤独终老的,哈哈!”女子欢乐地笑了起来,她觉得付山这小子思想虽然极端但也有些可爱。
“你知道爱是什么吗?你能深刻地体会吗?”付山渴望地问她。
“爱就是简单的陪伴吧,你做早饭,我洗碗 ,你打游戏,我旁边看。一起看日出,一起看日落,一起去爬山,一起去看海,然后围着孩子一起转。”
女子反过来问付山,“你觉得爱是什么呢?”
什么是爱,是陪你长相厮守?是给你黄金万两?是与你相夫教子?他说都不是,然后平静地说,“是在每个不经意间,一想到你那张脸,我便突然开心。”
女子仿佛被某个东西瞬间击中,她好像陷入了思索当中,欲言又止了几次,最后却转移话题说,“你对未来有什么打算呢?”
“这个问题在你之前也有人问过,实话实说,我对未来没有清晰的规划,有一些想法,只不过害怕不能实现,害怕被人笑话,我也想勇敢的不去在意别人,但慢慢发现难以做到。”
“哦,以后想过要做什么吗?”
“真正想做什么我也说不出来,但不想做什么我很明白,我不会经商,因为他们全是一群奸商,不想从政,因为官 场里的人,都是一群狗贼,这两种人最口是心非。”
“哈哈。”女子又被付山逗笑了。
“但我又觉得人性矛盾,我们讨厌贪 官,潜意识里又渴望成为贪 官。就好比,我们怒骂不公平,又渴望从不公平里获得利益,总之,事不关己,都无所谓。”他说。
“你以后呢?”付山问她。
“我啊,你也看到了,干我们这一行的,基本是离不开了,其他的都不会,回去又怕被熟人认出来。”女子无奈地说,好像有很多苦衷闷在心头。
付山知道自己对她来说毫无济助,只有深深地怜悯,这更加重了他内心的悲观,他想帮助身边所有人,可他连自己也活的一塌糊涂,那种爱莫能助的感觉使他不断地怀疑自己。
“你知道吗,父母很难理解我们这代人的累,我们不是下地和进工厂的累,而是对未来的迷茫无力,是一种看不见的累,是一种数着天数混日子的累,你还年轻,一切都有希望,一切都能改变,而我呢,一辈子就这样了。”
女子突然动容起来,眼里噙着泪,付山不敢看到任何女孩哭泣,将头又低了下去。
“过了今天,往后便是余生,你要勇敢起来呀。”付山在心里默念,但最终没有说出口。
“商女不知亡国恨,隔江犹唱后庭花。”这句话在时代的车轮下只会变成,笑贫不笑娼,救急不救穷。
这或许也是某种必然,再多的谴责都无法改变,付山看着她,有种说不出的感觉。
不愿再去辩驳孰是孰非,因为你只要和一群人在一起,就会被污言秽语。
交谈在某个间隙停顿,安静的可以听到远处的钟声。一股风从窗缝穿流进来,轻轻地落在床边,抚摸着女子的脚踝。付山开始发呆,他还有很多话想说,也有很多话不想说。
女子拿来一个枕头,让他垫在后背,说对颈椎有保护作用,他没有拒绝,像她那样放松地躺下。
他静静地靠在床头,在幻境之中,自顾自地问了一句,“你要去哪里?”然后便睡了过去。
过了大约一刻钟,付山醒了过来,他把脸朝向窗户,看见女子正躺在椅子里扭动着脖颈,嘴里吸着细细的烟,丝裙的下摆刚好垂在地毯上,扬起的侧脸在柔软的灯光下显得格外好看,有一种说不出的美。
他想象,也一定有那么一个人,在女子心里活成了一道虹,一个童年时的梦。
他此刻心头一震,感到应该要离开了。
在转身跨出房门的时候,女子没有回头看,只是淡淡地说,“再见。”
付山内心突然难受,没有及时回复女子,像个害怕的孩子跑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