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月后的清晨,顾琨集合四百军士,站在练兵场上高呼道:“兄弟们,你们知道这个月我们一共得了多少罚款吗?”
下面的士兵议论纷纷,他们虽然都出去执勤了,但只负责揪人回来,具体罚了多少并不清楚。
顾琨大笑道:“想不到吧?我也没想到,区区一个罚款,竟然就有一千多大洋。这说明什么?说明朝天门的油水肥得很啊!”
底下的众人听了,喜不自胜。他们当兵都是为了混个肚饱,没想到还有发达的一日。
“你们也不要高兴地太早”,顾琨抬起头示意噤声,肃声道:“既然这里的油水厚,就一定很多人眼馋。当务之急是勒紧裤腰带买枪。只要手里有枪,就甭想赶我们走!”
“没错,营长说得对”,下面有一部分人附议。但大部分人都不说话。
顾琨又道:“当然,再怎么困难,我也不会短兄弟们的薪饷,伍长5块,其他人4块。不过,丑话说在前,不许抽大烟,不许赌博,不许喝酒。如果抓到,以后你那份就只能记账,什么时候去掉瘾头,什么时候再发下来。”
听到有实打实的4元薪饷,众人都乐坏了。这个时候当官的基本都会克扣手下人的粮饷,什么时候发过足额的?很多人没听清顾琨后面说的,只顾着乐呵去了。
等发完薪饷,顾琨又道:“大家知道为什么罚个款能有这么高的收入吗?”
他也不卖关子,接着说:“因为我们抓住了好几个革 命党。他们有钱得很,愿意出钱保命。陈都督说了,革 命党只能在我们这里出,不能在我们这里进。大家明白了吗?”
众军士齐声道:“明白了!”
顾琨大手一挥道:“是时候拉出去遛遛了。大家记住,我们只守码头要道,管进不管出。没有船票的,就收码头税,登记姓名地址,给一个完税证明。有船票的,问清地址。可疑的拉回来审问。一定不放过一个革 命党,但也要对这些财神爷客气点,懂不懂?”
“懂!”
“好,出发!”
具体的行动方案,顾琨早就跟队长们交代过了。朝天门一共18个码头,每个码头派了一队4伍人过去守着。还有两队8伍人留守军营。
顾琨一个人溜达到朝天门城楼上(1927年拆除),看着对岸的王家沱码头。那里是日租界,是整个西南地区唯一的租界,也是他们四川人的耻辱。
日本人为什么这么好心支持中国的革 命?那个时候可没有什么国际共产主义精神。他的岳父一直对日本有着清醒的认识,甚至在保定军校以日本为假想敌开展教学。
顾琨攥紧了拳头,心道:总有一日,要将这颗钉子从重庆拔掉。
驻扎在重庆的川军是第2师,师长是刘存厚,任重庆镇守使。但陈宧入川后,将刘存厚派驻到泸州,任川南清乡总司令。这让刘存厚大为不满,对成都的命令阴奉阳违。但陈宧带了北洋3个混成旅进入四川,北洋军的战力非川军可比。
如果顾琨只有一百人,说不得就被第2师摸黑挑了,但他神不知鬼不觉扩为四百人,川军还不敢明刀明枪跟北洋军干仗。而且顾琨也懂事,只多收一道码头税,不截留其他税收,他们也就摸摸鼻子认了。
去朝天门码头的重庆人,如果不是坐船出行的,就是棒棒或者商贩。他们原本对多交的码头税非常不满。但第二天去码头时,这些人发现有完税证明的,可以马上进入码头,比拿着船票的旅客快。这样一来,行李少的旅客也会请棒棒先将行李挑到船上去。
而且巡逻兵将码头分好区域。棒棒有专门的等候区域,有人给他们号子,拿了号子就可以去阴凉处歇息,等叫到号子再过来,实在省心不少。卖吃食的小商小贩也可以轮流上去叫卖。生意反而好了不少。
原本大家为了争抢顾客,少不得占地盘、打群架,现在有了巡逻兵,不能再寻衅滋事,但也省了医药费。就是得管住自己的嘴和手,不能随地吐痰、不能乱扔垃圾,抓到就罚款。不过要是能揭发一个革 命党,拿到赏金,那起码一个月不用干活。
一时间朝天门码头形象大变,井然有序,而且干净整洁,让花了时间等候出码头的旅客们也觉得不错。只是棒棒话多了不少,喜欢问东问西。
有了收入,顾琨又马上买了一批枪械,而且再次扩军为八百人。这次他严格把关兵源,只收16岁至20岁之间、体格强健的川籍士兵,也不用他们巡逻,只在兵营严格训练。晚上他亲自上识字课。
日本人曾经派人来质疑过顾琨捉拿革 命党人的行为。顾琨说了一串流利的英文后,那日本人就吓住了,以为这支队伍是西洋人的雇佣军。当时的英国、美国是支持袁世凯的,并不愿革 命党人在中国得势。
接着顾琨又说了几句蹩脚的日语,询问这个日本人是否愿意出钱赎走革 命党人?那日本人晕乎乎地出了两倍的价钱,将人带回了日租界,还自以为顾琨是看在日本的面子上,放了革 命党人。
转眼间到了12月,袁世凯在北京宣布称帝,逃回云南的蔡锷与唐继尧、李烈钧等人宣布云南独立,并发动了护国运动,首当其冲的就是四川。
说起来,蔡锷比尹昌衡运气好多了。一起被骗到北京,一同去的八大胡同。蔡锷遇到的是侠肝义胆的小凤仙,在她的帮助下逃离了北京。尹昌衡却以莫须有的罪名被判了九年徒刑,等到袁世凯死了,才被释放。
不过,人与人总是不同的。顾琨那四百巡逻兵,有些能严格遵守纪律,有些拿了钱就管不住自己。被顾琨抓住过好几次聚众赌博的,停发了饷银,他们才收敛了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