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东离开后的当晚,秦月背着雷明,带着一些简易的物品,离开了这个居住了六十年的家。
离开前,她在那块石头上坐了很久,与小木屋依依惜别。
她花了半年时间,途径几十座城镇,选中了一座靠近海边的小 渔村。这里只有几百户凡族渔民,过着安逸原始的生活,很适合遁世隐居。
这些渔民都是普通人,为了不引人注目,她把红发盘了起来,用厚布包裹,外人瞧不出破绽。
只是她长得太美了,黝黑的肤色盖不住精致的五官,引来了很多男子大献殷勤,给平静的小 渔村添了一些醋味。也因为这件事,附近的女人对她很不友好,背地里骂她小妖精。
对于这些,秦月充耳不闻,六十年的独居,抹去了小时候的戾气,至少对一些风言风语,没有放在心上。
她靠着沿路抢来的星币,在小 渔村的边角买了一间屋子。平日也不下海打鱼,饿了就去集市买点吃的,白天就坐在窗边吹着海风、晒着太阳,看着从集市里买来的纸质小说,日子过得悠闲自在。
她重新做了一只漂亮的箱子,把雷明固定在里面,藏在床底。
有事没事的时候,她总喜欢坐在床头,与床底的雷明说说话。比如今天在集市里看到了什么,村里的王大妈又在背后说了哪些闲言碎语。
在这里,可以吃到美食,可以看书,可以知道外面发生的事情,秦月很知足。
这样的日子一晃三年,到了第四年,渔村有了变化。异族的出现,打破了这里的宁静。
星洲拥有一座圆形的透明罩,俗称白墙,是几千万年前一群人类王者修筑的,可以把海域和彼岸的异族阻拦在外。
白墙保护的不仅仅是星洲,还有与星洲接壤的五公里的临海,养活了万千渔民。
由于白墙面积太大,年久失修的情况时有发生,加上海域和彼岸的异族近几十年有崛起之势,一些破损的地方成了他们的突破口。
这座小 渔村附近的白墙就出现了几道裂缝,被一群雪隼和青鹰发现,时常借着夜色进入小 渔村和集市捕猎,每天都有人类失踪,闹得人心惶惶。
每次从集市采购回来,秦月会沿着海滩,赤脚踩着细软的沙滩,享受海风与阳光,今天同样如此。
她迎着海风,看到空中有十几个黑点,那是修体境界的青鹰,他们的目标是一艘渔船。
秦月悠闲地散着步,没有理会远处传来的呼救声。她不喜欢别人打扰她,自然也没有救人的习惯。
突然,一头青鹰脱离大部队,径直向她冲来。
青鹰体形庞大,翅膀展开后有五米宽。
秦月已经六十多年没有动手了,透亮的大眼睛射出一道锐气,轻轻一挥掌把青鹰的身子切断。
血水与内脏洒落一地,把秦月的身子弄脏了。
异族黏糊糊的鲜血让她心跳加速,忍不住把手上的污血舔拭干净,娇嫩的脸蛋泛红一片,就像一个几天没有吃饭的乞丐,看到一座山珍海味,按捺不住心中的渴望。
秦月像是着魔一样,趴在青鹰的尸体上,狼吞虎咽地啃噬着他的身体。
不知道过了多久,满脸是血的秦月渐渐清醒,看着血淋淋的双手,一阵后怕。
嗜血食肉的习惯是她从小养成的,直到现在,这样的习惯依然没有改掉,而武者的鲜血与普通动物不同,会让她失去意识,行为不受控制。
同样的经历在巴摩大峡谷也出现过,半人熊的血液令她热血沸腾,所幸当时师父在身边,她的神智没有失控。
秦月不明所以,慌张地跑到海边,把脸上、手上的血污清洗干净。
接下来几个月,同样的事情发生了很多次,只要看到异族,她便控制不住自己,忍不住要动手杀他们。
生食青鹰的画面不停地在脑海里闪现,那股诱人的血腥味不停地刺激她的大脑,逼使她动手。
她靠毅力很难自控,几次偷偷动手,生吞了很多青鹰。
这种毛骨悚然的行为不可能瞒住小渔村的村民,大家既害怕异族,更害怕这个长相甜美的同类。
困在鸿蒙阵的雷明察觉到了秦月的身体变化,想到了神王和他说过的话。难道她体内真有一颗魔心?如今食武者之肉血,便是魔心在作祟?
可惜他自顾不暇,无法给她诊断。
这一天,乌云蔽日,海浪翻涌,海风中带着浓郁的水气,一场暴雨将至。
秦月走到窗口,准备把窗户封闭起来,看到乌云之中雷电加交,在闪电光芒的映射下,一大片黑影缓缓靠近渔村。
以她御气境的视野,看到了青鹰与雪隼组成的异族大军,有上万之多。
这里的渔民土生土长,不会轻易离开故土,即便近来有异族频繁滋扰,大家也抱着听天由命的姿态,能躲则躲,还是照常生活。
但这次不同,上万异族同时出现尚为首次,窒息的压迫感越来越近。
秦月收拾好行李,把雷明用特殊装置固定在木箱里,将木箱背在身上。
空中的异象还是惊动这些普通人,小渔村开始沸腾。
从集市响起的警报声在空中萦绕,所有人逃难般从屋子里跑了出来,背着各种行囊,赶往集市。
这附近有十几座渔村,共用一个集市,那里有武者守护,还有一个防空洞。
近期凡是遭遇异族侵袭,都是这些武者出面应对的,大家对他们很信任也很依赖。
那些武者秦月见过,有三五个炼骨境的高手,余下都是修体境。像平日那些三三两两的异族,勉强可以对付,但这次数量太多,其中必有御气境的高手,集市的这些武者根本不够用。
秦月没有随大流,而是沿着海岸线狂奔,渐渐远离了人群。
她所在的小渔村燃起熊熊烈火,已被异族摧毁。上万只青鹰和雪隼所到之处寸草不生,建筑物被碾碎,渔民被撕咬活吞,场面血腥。
雪隼通体白色,体形比青鹰大了一倍,展开翅膀有十米宽。他们拥有雪白的绒毛,长得比青鹰雄壮漂亮。
面对体形庞大的雪隼和青鹰,普通人类只能束手就擒,不到10分钟,已有几百人惨死,惨叫声此起彼伏。
异族大军训练有素,先是分散围捕,多点开花,然后汇聚在一起,集中兵力冲向集市。
几只青鹰落在末位,无意中看到海滩上有一个黑影,便掉转鹰头,追了上去。
这一次他们要赶尽杀绝,不放过任何一个人类。
“找死。”
感应到异族的气息,秦月一声娇喝,手指在空中划出一道光带,一只炼骨境的青鹰惨叫一声,被切成两段。
她闪身后退,远离那只血肉模糊的青鹰,生怕血腥味让她失去理智。
看到同伴一招落败,几头晚到一步的青鹰没有妄动,挥舞着五米宽的翅膀在低空翱翔,并没有逃走,因为一头五星御气境的青鹰已经赶到。
一阵海风吹过,血腥味扑向秦月,刺激着她的神经。
秦月双目泛红,身子不听使唤地颤抖。
突然,那只领头的五星御气境的青鹰动了,两只利爪袭面而来。
太快了,秦月来不及躲闪,草草地挥出一拳,结果可想而知,被打退了十几米,在沙滩上拖出两条脚印。
没有给她喘息的机会,领头的青鹰用巨大的翅膀拍向秦月,翅膀上的羽毛如同子弹般射出,在秦月身上留下了十几条血痕。
她的头巾被一根羽毛射中,一头四米红发在海风中飘荡。
领头的青鹰愣了一下,脱口叫道:“你是天族?”
随后警惕地左顾右望,生怕对方还有同伴。
几个炼骨境的青鹰更是紧张,炯炯有神的眼睛环目一扫,确定附近无人。
松了口气,领头的青鹰阴森森地一笑:“原来是落单的天族,还没尝过天族的肉呢,这娇滴滴的身子,兄弟们,咱们今天有……”
不等对方话落,秦月转身就跑,然后几个闪腾钻进了海水里。
领头的青鹰翅膀挥舞,也跟着一头扎进水里。
破水之声在秦月耳边响起,只见几十根羽毛如同炮弹,从她身边划过,其中有两根刺入她的双腿,血流不止。
青鹰和雪隼最擅长远程攻击,近身搏击能力较弱。针对这个弱点,秦月突然转身贴近,一拳击向领头的青鹰,将他逼退十多米。
一人一鹰,在都不擅长的海底浴血而战,打了一百多招。
秦月失血过多,体力开始透支,率先从海底窜出,掉落在沙滩上,背后的木箱歪斜地压着她。
秦月喘着大气,身子不停颤抖,眼珠子只剩下可怕的红色,就像走火入魔一样。
守在空中的几只炼骨境的青鹰俯冲而下,大有趁她病要她命的意思。
秦月长发飞舞,掀起一串水珠,露出一双通红的眼睛。
没有多余的动作,她抬起双手,掐住两只青鹰的脖子,将他们的脑袋撞在一起。脑浆和血肉在空中散开,这种野蛮的爆头场景,让追上来的领头青鹰瞠目结舌。
一股夹着肉块的粘液从秦月的头顶浇灌而下,小麦色的脸蛋布满血浆。
目睹此景,领头的青鹰竟然怕了,久久不敢靠近。
秦月的神智开始模糊,只觉得自己在啃什么东西。
困在鸿蒙阵的雷明感应到秦月身上有一股诡异的能量在流动,于是小心翼翼操控着封印,将六十多年积累的能量变成一道气流电波,射入秦月体内。
他看到秦月心脏表面布满了黑色血管,有粗有细,流淌着黑色液体。
这就是魔心?
他发现一根极其细小的血管往上延伸,通向秦月大脑。
心脏每次起伏,便有大量的黑色液体涌入这根血管,进入秦月大脑。
显然,这根血管正在控制秦月,让她迷失自己。
六十多年积累的能量用去了一大半,雷明不再研究这颗奇怪的心脏,把一缕能量导入秦月的脑海。
秦月做了一个梦,梦里有一片黑森林,有一个声音在召唤。
那个声音就像一根线,牵着她走向黑暗。突然,她感觉身后有一道光,炙热而滚烫,那根线在光芒的照射下融化了。
来自黑森林的召唤声渐行渐远,让她摆脱了控制。
秦月停下脚步,转身望去,想知道背后那束光是怎么回事。
朦胧的白光里站着一个人,只有一圈轮廓,如同一道剪影。
“师父……是你吗?”秦月热泪盈眶,确定这个轮廓就是师父,于是飞奔而去,但两人的距离没有缩短,无论她如何奔跑,师父依然在十几米外。
“我只能在这里停留片刻,你别说话,听我说。你体内有一颗魔心,正在潜移默化地控制你,在我回来前,你要不断提升实力去压制它……”
“师父,你到底怎么了?你去了哪里?”
“我困在魂海之中,还要35年才能出来,这段时间你要照顾好自己。我的能量不多了,还记得巴摩大峡谷那一战吗?”
话音刚落,秦月脑海一震,脱离梦境,回到了海滩上。
她看到眼前那只领头的青鹰蠢蠢欲动,在找下手的机会。
一股暖流穿过秦月的眼睛,整个世界变慢了。
她想起了在巴摩大峡谷与半人熊打斗的过程,知道师父正在暗中帮她。
心中有了依靠,秦月信心大增,几个闪身来到青鹰身前,透过对方羽毛的起伏,找准一处能量洼地,重拳相击。
成功了,领头的青鹰嘶吼一声,喷出一大口血。
一拳两拳,秦月一连打出三十拳,拳拳击中对方的能量洼地。
领头的青鹰身受重伤,不再恋战,挥动翅膀想要逃走。
以秦月现在的实力是拦不住的,眼看就要功亏一篑。
此时,鸿蒙阵里的雷明出手了,他将最后的能量释放了出来,王者的气息把领头的青鹰压制在沙滩上。
秦月与师父心有灵犀,在对方最虚弱的时刻,打出势如破竹的一拳,穿胸而过。
领头的青鹰睁着大眼,惨叫倒地。剩下的几只青鹰哪敢逗留,挥动翅膀,跑得无影无踪。
秦月迅速取出一颗绿豆大小的命珠,吸入体内。
青鹰临死前的惨叫声,引来了一只御气境的雪隼,他刚刚靠近秦月,扭头就跑。
这只雪隼只有三星御气境,与领头的青鹰是朋友,看到五星御气境的同伴都被打死,哪敢出手。可惜今日命中该绝,雷明还有一些余力,对付这只雪隼绰绰有余。
这可怜的雪隼吓破了胆,没有任何抵抗,被秦月活活打死。
又是一颗命珠,秦月贪婪地纳入体内。
正常情况下,消化一颗命珠的能量需要一个月,完全消化之后才能吸收第二颗命珠,好在雷明的气息一直没有消失,他释放了一股柔和的气劲,导入秦月体内,将两颗命珠的专属能量揉在一起。
“丫头,先找一个地方慢慢消化,你现在气血不稳,不可再动手了,接下来的日子要靠你自己了。”
一语道毕,雷明的意念消失,气息也慢慢消散。
秦月手足无措地团团转,像一个没了方向的孩子。
整整六十年,再次听到师父的声音,她疯狂地大叫,想留住师父,随后手舞足蹈,想要抓住已经消散的气息。
可惜无用,关于师父的所有东西都消失得一干二净。
她号啕大哭,声泪俱下,把几十年的寂寞与委屈发泄出来。
鸿蒙阵里,雷明虚弱地抹着汗,看着悲痛欲绝的徒弟,无能为力。
所幸魂海的封印还受他控制,体内的能量没有完全耗尽,否则鸿蒙阵又要重新排列,六十多年算是白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