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篇参考剧情第二十九集
政治斗争从来不是请客吃饭,既然清流敢出重手倒严在先,自然要面对严党如暴风雨般的疯狂报复,而海老爷肯定就是那个被重点打击的目标,这是明摆着的事,大家都在避而不谈,只不过被高拱给点破了。对清流而言,海瑞不过是一颗过了河的“卒子”,却奇迹般地兑掉了郑泌昌这匹“马”外加何茂才这门“炮”,虽然倒严的战略目标没有实现,但这个战损比已经堪称完美了,裕王怎么算,这买卖都是血赚不亏。海老爷为了倒严,不顾个人安危,奋勇冲锋在前,抛头颅洒热血,如果清流连海老爷都不保,那不知要寒了多少倒严义士的心,保肯定是要保的,至于最后能不能把人给保下来,那可就两说了。反正死马当活马医呗,尽人事听天命就好,象征性地抢救一下,摆几个pose,表一表心意罢了,你还真指望裕王为了个七品鸟知县去和严嵩玩命不成,高师傅也就是过过嘴瘾,人家未来可是要当首辅的,难不成还真要让他死在海瑞前面嘛。
裕王默默地权衡着利弊,心中暗道,如果这次海老爷真的挂了,只希望自己那个倒霉媳妇儿,别像当初口嗨说的一样,真把海老爷一家都接到自己府上赡养才好。裕王正在思虑间,耳旁响起了徐阶的声音,“肃清和太岳的担心不无道理”,忙收敛心神缓缓抬起头,轻声问道,“皇上怎么说”。高拱前面已经说过了,“这一烧,皇上不下旨杀海瑞,可严嵩他们会找茬要海瑞的命”,这一点连徐阶也不否认,可裕王偏不问严嵩说了啥,却只关心道长怎么说,可见在裕王心中,海老爷早已经是个死人了。徐阶本想卖个关子,拿腔拿调地刚说了句“天心仁慈”,便被裕王毫不留情地打断了,“皇上到底说了什么”,裕王的语气中带着七分急迫与三分不耐,徐阶略微一怔随即改口说道,“皇上倒是说了,这一次除了郑泌昌、何茂才,还有尚衣监、巾帽局、针工局几个为首的宦官绝不饶恕,其他的一个不杀,一个不抓。”
听了徐师傅的一番话,裕王的表情逐渐僵硬,缓缓地低下了头,毕竟哀莫大于心死,这一次倒严不同于以往,清流这边天时、地利、人和貌似都占全了,裕王自己又是全力以赴的在幕后操盘,最后也只不过多搭进去几个宦官而已,一手的好牌却打了个稀碎,竹篮打水一场空不说,还要面临严党的疯狂报复,哎,不说了,说多了全是泪。虽然裕王只问道长说了什么,但有些难听的话,徐阶该说的还是要说,“可正如肃卿所言,严阁老不甘心,他奏请要抓海瑞放了的那个齐大柱,说是此人大有通倭之嫌,在胡宗宪身边必然酿成巨患,皇上准奏了”。“其他的一个不杀,一个不抓”,这话是道长说的,跟人家严嵩可没半毛钱关系,严阁老说的是,“有走私刁民,名齐大柱者曾有通倭之嫌,不知是何人所派”。
“不知是何人所派”这七个字才是严嵩的杀招,臬司衙门要杀的犯人齐大柱,竟然被那海瑞随手就给放了,还特地推荐到了胡宗宪的身边,这奸细分明就是海老爷派出去的;往前推一步,如果齐大柱通倭,那派他去找胡宗宪投军的海老爷,是不是也通倭;再往前推一步,如果海老爷通倭,那把他举荐给裕王的谭伦是不是也通倭;按这个逻辑再推一步,如果裕王的门人谭伦通倭,那派他去浙江给胡宗宪当参军的裕王殿下,是不是也通倭。逻辑就是这么个逻辑,虽然听起来很荒谬,但脉络却是清晰的,裕王自然是不可能通倭的,可他手底下的谭伦跟海瑞,那可就说不定了。毕竟道长已经准奏了,真相只有一个,案件亟需厘清,是非黑白全都无所谓,所以需要“徐阁老和兵部一并查处”,该走的流程还是要走的,只是希望某些同志不要节外生枝,搞一些徇私枉法、官官相护、姑息养奸的勾当才好。
高拱被徐阶这番话说的有些瞠目结舌,早知道严嵩要对付海瑞,可却没想到用的是通倭的罪名,齐大柱通倭到底是怎么回事儿,大家心里都清楚,严阁老硬是选了这么个由头来大开杀戒,这分明就是要霸王硬上弓,秀一波骚操作不说,还要对着清流来一波嘲讽,给海老爷按一个通倭的罪名,不仅要他的命,更要毁他的清白,这大概算是进阶版的“真•杀人诛心”了。
高拱听完徐阶的话,强压着心头的怒火,直勾勾地盯住徐阶,掷地有声地问道,“接着就该抓海瑞了!徐阁老,我说句不好听的话,他严嵩敢在皇上面前如此的颠倒黑白,你老就一句话都不敢说吗?”,高师傅你确实有些谦虚了,自打看了徐阶带来的那份奏疏,你老嘴里有说过半句好听的话嘛。帮诸位回忆一下,关于齐大柱通倭的事儿,徐阁老自始至终确实没有说过一句话,可这玉熙宫精舍里的事儿,高师傅你又是怎么知道的,而且还知道的如此之迅速,难不成高师傅你也和严阁老一样,宫里有什么风吹草动,不出半个时辰,你坐在自家书房里也能知道的一清二楚嘛。海老爷奏疏里写了什么,高师傅知道,玉熙宫精舍里徐阶说了什么,高师傅也知道,人家明明什么都知道,却还要演出一副恍然大悟、瞠目结舌、义愤填膺的模样,只能说高师傅确实具备了影帝之资。
张居正闻言,不动声色地瞟了自家老师一眼,眼底之中闪过一道精光,裕王此时也幽幽地望着徐师傅,徐阶面不改色地迎着众人的目光,大大方方地果断认怂,坦然说道,“我是不敢,供状都烧了,毁堤淹田、暗中通倭都不敢提了,我还敢说什么?杀了他们两个封疆大吏,只抓一个海瑞平反的小民,皇上立刻就准了奏,我还能说什么?”年壮的火力足,胆子当然大些,说话肆无忌惮,做事天马行空;年老的身子虚,胆子自然小些,说话瞻前顾后,做事畏首畏尾,这本也无可厚非。当着裕王的面,高拱就敢阴阳怪气地数落内阁次辅徐阶,难道让人家徐阁老也学他髙肃卿,当着道长的面,为了区区一介草民,去跟内阁首辅严嵩争个面红耳赤、不死不休嘛。面子这东西本来也不值什么钱,你高拱要脸,人家徐阶师徒又不要脸,大丈夫能屈能伸,该怂的时候果断认怂,该闭嘴的时候就一个字也不说,这就叫,“人情有所不能忍者,匹夫见辱,拔剑而起,挺身而斗,此不足为勇也。天下有大勇者,卒然临之而不惊,无故加之而不怒。此其所挟持者甚大,而其志甚远也。”
既然高拱什么都知道,那徐阶就更没必要多费唇舌了,老人家也不争辩,直接选择躺平任嘲,情况就是这么个情况,反正徐阁老胆子小,啥也不敢说,啥也不能说,你们谁要是有能耐,自己找道长哔哔去。眼瞅着徐阶一副要摆烂的样子,高拱也有些急眼了,不依不饶地嚷道,“那就叫赵贞吉、谭纶再彻查!铁证如山的事实,到现在竟弄得只杀了两个贪官,严世蕃一根汗毛都没有伤着啊,海瑞两次硬顶,高翰文、王用汲都愿意出来帮忙,可是他们却把海瑞给卖了,羞不羞愧呀!”高拱那边厢说的是抑扬顿挫、口沫横飞,时不时地还要挤眉弄眼地冲着徐阁老指指点点;徐阶这边厢做的更绝,非礼勿视、非礼勿听,干脆直接闭上双眼,摆出一副神游物外的造型,正所谓他强任他强,清风拂山岗,他横由他横,明月照大江,他自狠来他自恶,徐阁老自有一口真气足。
彻查肯定是要彻查的,可赵贞吉是个什么德行,在座的人心里都有数儿,至于说谭伦嘛,卖海瑞这事儿,自然也少不了谭大人的份儿,指望这二位去给海老爷鸣冤叫屈,根本就是抱薪救火、缘木求鱼,卑鄙是卑鄙者的通行证,高尚是高尚者的墓志铭,人家徐阶、赵贞吉连脸都不要了,还有什么羞愧可言。听髙师傅这话里的意思,分明是在说为人处世方面,徐阁老的徒弟不如小阁老的徒弟,裕王的门人不如海老爷的朋友,赵巡抚跟谭大人羞不羞愧暂且不提,徐阶跟裕王才是真的脸上无光,这就叫一篙子打翻一船人。徐阶早早就闭上了双眼,裕王黑着个脸一言不发,徐阁老的另一位爱徒正忙着低头看地,书房里忽然一片安静,气氛尴尬的一匹。片刻之后,张居正开口打破了沉默,“高大人责备的是,不管有什么难处,赵孟静那里我是写过信的,而且说明了是徐阁老的意思,他一个字都没听,实难理解。谭子理为何也这样,他应该不久会给王爷一个交代。”张神童确实是来圆场的,只不过在把老恩师跟自己摘干净的同时,又狠狠地对着赵师兄的面门补了一脚,谭大人那边张神童也不好多说什么,只能先和把稀泥,把眼前对付过去再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