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好阿司匹林十分有效，第二天顾魏已经大好。他醒来后，连忙撑起身体东张西望，看到巧儿在厨房的身影，这才放心。林巧儿从厨房出来，见他醒了，就叫他起来喝粥，说自己有话跟他谈。
顾魏连忙应了，等喝完粥，就乖乖坐在椅子上，等林巧儿说话。巧儿边洗碗，边说道：“贵哥，我准备搬去女生宿舍。有个同学结婚了，床位可以让给我。你以后不要再喝酒了，自己照顾好自己。还有，我准备和你离婚。等我毕业后会找个人嫁了，也许就不回国了。”
顾魏腾地站起来，不敢相信地问道：“为什么？不，我不要和你离婚。”
巧儿将碗放好，在围裙上擦了擦手。摘下围裙道：“其实我们也不用离婚，现在已经是民国，我们的婚姻应该是无效的。你坐下吧，我们好好谈谈。”
顾魏听说他们的婚姻无效，也不知道该怎么反驳，他只能用哀求的目光看着林巧儿。
将沏好的茶端了过来，巧儿坐在顾魏对面，抚摸着杯壁，叹息了一声道：“贵哥，这不是你的错，也不是我的错。原本我与你哥是包办婚姻，对以前的我来说，这段婚姻就是我人生全部的价值。”
她喝了一口茶，笑道：“谢谢你带我来日本留学，让我知道女人也可以出去工作赚钱。贵哥，你是个好男人，但只要我和你生活在一起，我就依然是那个旧的我，甚至无法接受和你哥哥生活在同一个屋檐下。”
顾魏心中酸楚，他知道巧儿说得有道理，可自己已经在不知不觉间爱上了巧儿，又如何能放弃？他抬起头，泪流满面道：“为什么你们这些人追求新生活，就一定抛弃旧人？你都已经看过我的身子，又跟我同过一个被窝，怎么可以说丢就丢下我？”
见顾魏哭得像个孩子，说话也有些胡搅蛮缠，林巧儿有些头大，她解释道：“你看，对我来说，你就像个弟弟。我想要嫁的是个可以照顾我的男子汉。而不是反过来。”
顾魏哽咽着质问道：“我跟我哥同岁，为什么你就不嫌弃他？我们长得也一模一样。是不是我们一起出现的话，你就不能再将我当成哥哥的替身？我会跟哥哥说让他去住旅馆的。”
林巧儿叹息道：“我跟你哥只是包办婚姻，我不喜欢你哥，又怎么会拿你当替身？”
顾魏用衣袖胡乱抹了一把眼泪，接着问道：“既然你不爱我哥，为什么不能试着接受我？我也是结婚后才喜欢上你的。”
“你刚才说什么？你是结婚后才喜欢我的？”
“我”，顾魏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连忙捂住嘴。
林巧儿恍然大悟，“原来如此。你刚才说我们这些人追求新生活，就要抛弃旧人。这个‘我们’也包括了你哥，对不对？是他要退婚，你才来替他娶我？真好！你们可真是兄弟情深。”
不再管顾魏，林巧儿取出打包好的行李，准备今天就搬去女生宿舍。她刚打开门，就见一个又高又大的身影堵在门口。
“Hello，巧儿。我好像来得有些不巧”，顾琨尴尬地笑道。他是在东京给顾魏拍的电报，再坐船从东京到仙桃。好不容易打听到弟弟的公寓，没想到竟然听到以自己为主角的一段故事。
顾琨在玄关脱下皮鞋，将门关上，赤脚走进屋内。顾魏看到哥哥，就像委屈的小孩看到家长一样，冲过来想抱住哥哥。顾琨用手制止道：“小若，你先去洗洗脸，再出来说话。”
见到哥哥有些嫌弃的样子，顾魏只好先去洗手间整理仪容。顾琨在餐桌旁坐下，端起顾魏的茶杯喝了一口，又对林巧儿道：“巧儿，你也坐。既然事情是因我而起，不如我们三个人坐在一起说清楚。你看好不好？”
顾琨也算经历过大事的人，气场强大，林巧儿不敢反驳，只好坐回餐桌边。看到洗好脸出来的弟弟，顾琨指了指茶杯道：“小若，帮哥哥拿个大点的杯子。对了，你这有没有酒？”
顾魏摇头：“我跟巧儿都不喝酒。哥哥，要不我下去帮你买点酒？”
顾琨摆手道：“不用了。我本想既然要道歉，怎么也要自罚三杯。既然没有，我就以茶代酒。”
他转向林巧儿，拱手道：“巧儿，我先向你郑重道歉。是我一时冲动写信回家要求解除婚约，没有考虑你的立场。以后你有什么事，都可以找我帮你做主。如果我弟弟敢欺负你，也可以让我帮你教训他。”
林巧儿听到这迟来的道歉，螓首低垂，泪花泛上眼眶。
顾琨换了弟弟拿来的大茶杯，灌了半杯水，这才又道：“小若，我有个问题，你可以解释一下吗？我拍了电报回去，要求你不得替婚，为什么你还是替了？而且还这么快就成婚？”
顾魏语塞，半天也只说出一个“哥”字。他见林巧儿抬头，连忙使眼色让她帮着隐瞒。林巧儿也有些迟疑。顾琨忽然站起来，将弟弟拽到墙边，让他面对墙壁站着。
顾魏见他哥不是来为自己做主的，眼眶又有些红了。顾琨在他的背上重重拍了一下道：“不许哭。不想说就站着，不要打扰我们说话。”
他转身又坐回餐桌边，和颜悦色地对林巧儿笑道：“巧儿，你接着说。”
林巧儿见顾琨并不偏袒弟弟，就将顾魏病危、自己冲喜的事情全盘托出。
顾琨听得火冒三丈，将那大茶杯往桌上重重一拍。回过头，就起身将顾魏又拎到榻榻米上，让他跪下，一边骂道：“小兔崽子，你就是这样用苦肉计的？居然还瞒着我，你是要气死你哥我吗？”
“哥，我不是故意的”，顾魏弱弱地辩解道。
“是，你不是故意的，你是下意识这么做的，对不对？”
见顾魏居然还点头，顾琨更是生气。只是他也不敢真揍弟弟。他一老拳下去，只怕这个弟弟命就没了。顾琨只能又回来灌了半杯水。林巧儿担心地道：“贵哥的病刚刚好，你还是让他起来吧。”
“没事，榻榻米跪不死人”，顾琨余怒未消，又对林巧儿道：“你接着说。”
林巧儿只得又将他们来日本后，贵哥不注意身体，经常生病，前几天还喝酒的事都一五一十说了。
顾魏听到喝酒这里，连忙辩解道：“是那两个同学硬拉我去喝酒的。我跟他们说了我不会喝。”
林巧儿反问道：“那你昨晚为什么不盖被子在沙发上睡觉？”
顾魏嗫嚅道：“我，我没想睡觉来着。我就是坐在沙发上等你，不小心睡着了。”
顾琨制止道：“行了，不必多说。现在事情我基本清楚了。巧儿，我这个弟弟确实不争气，你不喜欢他也可以理解。但我刚才听你说准备毕业后再结婚，是吧？”
见林巧儿点头，顾琨给她斟了一杯茶，笑道：“巧儿，我看得出来小若很喜欢你。既然你现在还没有遇到合适的对象，要不你再给他三年时间，看他能不能长进点？我这次过来准备教他一套拳法，如果坚持练习，他的身体也会变好。”
自己的学费都是顾家出的，林巧儿不能不给顾琨面子。见林巧儿同意，顾琨又道：“巧儿，其实你也有做错的地方。情侣之间，最重要是坦诚。小若有什么做得不对的地方，你一定要指出来，不要闷在心里。我跟蒋瑛也因为误会，闹过一次矛盾。她揍了我一顿，才把话说开。”
顾琨又将自己和蒋瑛的事情一一道来。林巧儿这才放下心中的大石头。
顾魏跪了半晌，腿早就麻了，这时哀求道：“哥，我腿麻了。能不能先让我起来活动一会，再接着跪。”
顾琨走了过去，将弟弟抱起放到沙发上，一边帮他疏通经络，一边骂道：“我看你就是欠揍。”
顾魏蹭了蹭哥哥的肩膀，小声道：“谢谢哥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