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怎么知道我在这？”李黑眼被终离夜拉着走。他的脚下跟生风似的，步伐又大，她踩着高跟鞋自然得快速跟在后头。终于受不住了，没忍住嚷了起来：“诶，诶……”
“我有名字。”终离夜不管不顾，头也不回。
“诶，诶……”她继续扯着嗓子叫喊。
“我说了，”他突然停下脚步。紧接着就是她因惯性而撞他个满怀。他看着她的眼，半晌，慢条斯理道，“我，有，名，字。”
“终……”她被这淡漠又奇怪的眼神盯得莫名有点结巴，但很快镇定，“终离夜，你就不能照顾下别人的感受吗？”
“什么感受？”
李黑眼的视线落在脚底的黑色高跟鞋上。终离夜大抵明了她的意思，“需要我抱你或者背你吗？”
“不需要。”
“好，”他往后头看了看，已走出一些距离，“那就……走慢点。”
这人可真木讷，人家随口赌气的“不要”他就当真了？他应该蛮横霸道得把她打横抱起，或者背在肩上，电视剧里都这么演的呀……
一点也不解风情。
一点也不懂怜香惜玉。
“你怎么知道我在这？”
“喏，”他晃了晃牵她的手。
“这是啥？”
“芯片。”
“用来做什么？”
“接收死亡提示。如果在我管辖的范围内，有人将死，或者死亡，它就会在我体内不停得闪，再将这讯息输送至我的大脑。即便我在睡眠之中，醒来后也会接收得到。
但平常它是隐蔽的，无人可见。直到我把它关闭为止。在死亡之后会看得见亡者的一生。否则，只能看见24小时的动态。”
“是吗？难怪你对我的去向了如指掌。让我好好看看。”李黑眼抓着终离夜的手腕各个方向摆弄，“怎么玩？”
终离夜触摸屏幕，显示已解锁。
李黑眼见出现一个搜索页面，看来也挺容易，和现代的电脑差不多，唯一的区别在于存储数据不同而已。原来，冥界还有这玩意。她边想边一个劲得在屏幕上戳来戳去。
终离夜见她输入‘丁无痕’三个字，随即抓住她的手，把她身体一个旋转拉入怀里，表情寡淡，语气平静如水却带着一种居高临下的气势，“怎么，还惦记着？”手指从脸颊滑至下巴，轻柔抬起，“难道我不比他更有魅力么？”
李黑眼...
他在心里默念她的名。
她的眼，一点也不黑。褐色的瞳仁中，闪烁着痛彻心扉的过往，带着极度强烈的欲望将其击败成支离破碎的模样，本以为可以一笑而过，却散成无数心碎的悲伤，依旧假装无所动容。
终离夜...
她在心里回味他的名。
他两瓣高傲的嘴唇大多时候总是闭着。如此充满奥秘深不可测的眼神。她仿佛看见多个夜晚，他站在暗蓝夜色的落地窗台前，面露愁色，眼神迷离，仰望明月，心情失落的孤独灵魂。
亦或静默平躺，对着天花板，眼皮一动不动，企图将其看透一个洞口，以便自由的飞出去，以求落地生根。如此这般桀骜不驯，竟也隐藏着极具渴望却不被破解的无尽烦恼。
看一个人的心术，要看他的眼神。不管是她生活在别人眼里的世界，还是别人生活在她眼里的世界，她都一度迷途在遥远的森林。此刻行走在他烦恼的森林里，哪怕微风拂过，也尽散落一地哀伤，越走越远，回不去了。
风起云涌，彼岸花开。年华尽耗，流年已亡。
“你确实比他有魅力。”李黑眼看得有些呆，神情一时飘忽，“魅力的过于忧伤。”
半晌反应过来，略显尴尬得与终离夜拉开彼此陌生人该有的距离，“你怎么会有这玩意？”
“说来话长，日后慢慢说。”
“我还有时间‘慢慢’吗？”
终离夜嘴角抽动，略微思索，想说什么却没有说。待他再次看向她时，她已经走出几步开外的身影消失在的士闭门之后了。
回到酒店，刷卡进门，黑魆魆一片。盥洗室特意留下的灯光，还有床头那盏散发的被依赖的光晕，怎么都消失了？大抵是客房保洁员把它们全部关了吧。
李黑眼心中顿时一颤，连忙按下墙壁开关，接着又开了盥洗室的灯，又细细找寻一番，把所有墙壁的灯光按钮全开了，房间瞬间亮成一片。
她靠着墙壁，双腿脱力般下滑，抚膝而坐，仿佛要在最后有限的时日里，趁机把所有的光吸进肚里似的。
离开是死，不离开也是死，胆颤心惊之余，那就在此吧。至少也要为肉体之躯找到一个安生之所，毕竟用了25年，再怎样，都是有感情的。
她身体开始倾斜，慢慢趴向地面，泪水宛若她的寿命，源源不断地流逝，苍白无力。很快，她便睡了过去。
她做了一个梦。梦见她站在一个男人旁边，彼此靠在公园的栏杆上，远处一片绿野，天空的蓝和白，泾渭分明。他们有说有笑。他时不时凝视她，她也回以他灿烂的微笑。
他像是凭空出现在她世界的彩虹，风雨过后的一片偎依。这回，她终于清楚得看见他的脸，病态的苍白，一双温柔的滴水的眼，闪着千万琉璃的光芒，这般落在她的脸上。
她竟被这眼神死死困住。她真得看见他了。是一直出现在她眼里的梦里的那个身影的脸，还是另外一个陌生又熟悉的人，她无从考究。对此，她不由想到一个人，终离夜。但她始终深信，眼前这个男人依旧是她眸里的那个熟悉身影。对此坚定不疑。只不过现在他颇为慷慨而已。
他让她看见了。这不是慷慨，那是什么？
只觉当下心情是愉悦的，谈话也颇为自然，自然到彼此相识已久，水到渠成。
“你应该不是凡夫俗子所生？”
“唔？这话怎么说？”
“我能想象得到，你穿上古代的雪白袍服，披上黑色长发，定如天人一般。好看的特别假，世上哪有这样的人？你不觉得吗？”
他回头，半晌：“你是不是喜欢上我了？”
李黑眼被这突如其来一问，顿时语塞。迟疑片刻，羞赧着脸：“这话应该我问你才对。”
“是啊，喜欢上了。”他温柔的笑靥比阳光还要温暖，“该怎么办呢？”
“其实……”她看着他的眼，神思恍惚，慢悠悠道，“这话也应该我问你才对。”
李黑眼啊李黑眼，你啥时候这么不害臊了？无所谓，反正好像在做梦。既是如此，在梦里，我想说什么就说什么，想做什么就做什么。梦醒了，一切就消失了。趁此机会，有何不可？
“那我们结婚吧。”终离夜转身将李黑眼拥入怀里，箍得老紧，好闻的气息拂上她的脸颊，致使每个毛孔都跳跃而立，心里怪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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漫天飞雨冲洒在古铜肌肤上，溅起轻快的水花，悠扬得洒落半空，和着橘黄灯光，发出丝丝缕缕的莹光。水声停止，伸手拿过挂在玻璃门边架子上的白色浴巾。
半晌，一个矫健的身影走出宽敞的盥洗室，驻足大面积落地窗前。
整座城市就像一块暗黑布景，霓虹闪烁间隙点缀，喧嚣相较白天有所收敛，但于室内相比，依旧是热闹非凡。
终离夜转身躺到不远的床上，试图在这样乏味的环境里闭眼入睡，陷入似梦似醒的状态。也不知如此持续了多久，像在一场真实中被迫醒来，只为确认这一切。
可环视四周，唯有一片青灰的宽敞宁静，依旧。企图再次捕捉，结果却翻来覆去，无论如何也睡不着。
索性起身，坐回沙发，从茶几桌的烟盒里弹出一根烟，娴熟得拿起打火机点上，背靠而坐，深吸一口，微抬头悠悠吐出。
瞬间一阵烟雾在半空缭绕，隔着丝缕轻薄，突然浮现女孩的身影，刚才那场真实瞬间再次浮上脑海，依旧历历在目。
似梦似醒的那一幕。
他的身旁依着一个女生，彼此靠在公园的栏杆上，远处一片绿野，天空的蓝和白，泾渭分明。他和她有说有笑。他时不时凝视她时，她也回以他灿烂的微笑。
“你应该不是凡夫俗子所生？”
“唔？这话怎么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