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道金光,温和而广大,目之所及,全然覆盖。
青鸾俯首道:“吾不知!”
金光之上,那声音再次传来:“你动了不该的怒,杀了不该杀的人,全因你不解人情,心无慈悲。你自杀谢罪,转世做人,好好领悟这人情世故吧!”
青鸾“诺”了一声,长啸自焚,一缕青烟散尽,尸骨无存,只有魂魄随风而去。
那威严的声音又道:“柳迎风、谢苕溪,你二人牵挂甚深,不如化作一对凤凰,长相厮守,不堕凡尘!”
话音刚落,空中突然出现两只金羽凤凰,盘旋相随。清明子跪地行礼道:“多谢上天恩德,恭祝掌门、真人羽化成仙!”
众弟子跟着也齐齐跪下行礼谢恩,杨念等人却依然笔挺挺地站着,他们实在是太过伤心悲愤,不愿谢恩。凤凰盘旋了一阵,依依不舍离开了宣夜派,金光也随之散去,一切仿佛没发生过一般,只是空中远远传来一声:“你二人本是仙童临世,好自珍重!”
宣夜派一下出了这么大的事,杨念与董青丝这对新人洞房是没法入了,门派上下为了到底是办喜事还是办丧事争论不休。如今清明子是资历最老的,顺理成章接替了掌门之位,他权衡过后,决定还是办喜事。一来,毕竟二位真人确实是成了仙,终究是可喜的;二来,也不愿意得罪上天。
办完了掌门与师傅的喜事,又办好了新掌门的接任典礼,一切似乎也该平静了。但清明子为人保守,屡次劝说杨念和董青丝分手,在他看来,没入洞房算不得真夫妻,一切还可以挽救。董青丝为此非常愤怒,最让她愤怒的并不是新掌门的喋喋不休,倒是师兄的态度模糊不清。其实杨念经历了这次事受到了非常大的打击,他怕坚持下去给师妹带来更大的灾祸,可董青丝只当他怕了,后悔了,一怒之下独自下山,去向不明。杨念又急又悲,只好辞别掌门,与伙伴们一起下山寻找董青丝。
董青丝心中激愤,一路狂奔,除了吃喝拉撒睡便是漫无目的地奔跑,也不知道跑了多远,忽然听得前面阵阵喊杀声、兵刃相击声传来。她跑近一看,却见十几个蒙面路匪正在围攻一辆马车。那马车雕刻繁复,极其豪华,马车旁一个白衣少年衣着华丽,他正持剑防守,身边还有几个健壮的仆人把他围在身后,可架不住路匪人多势众,那些路匪甚至从地上捡起石头砸向他们,他们不敢乱了阵型,不少石头都砸在他们身上。
这个路匪发现了一旁观战的董青丝,赶紧用胳膊肘捅了捅他们的头目:“老大,那娘们贼好看!”
那头目一眼瞟来,为之一振,持刀一指道:“你们两个去,给我绑了!”
那两人刚欺到她跟前便倒地呻吟,大家均是不明所以,那头目道:“这娘们定会暗器,你们四个小心一点,去绑了她!”
董青丝此时正是气不打一处,连发四道指尖雷把那四人打翻在地。这下大家都看清了,只当是碰上了妖怪,那些路匪惊叫着一哄而散。
那白衣少年此时心态却与路匪截然不同,他眼睛直直地盯着董青丝,只当是遇到了仙女。他推开了身前的仆人,前去行礼道:“多谢仙女救命之恩,在下……”
董青丝根本无心搭理他,头一转便朝远处跑开了,只留下白衣少年凌乱中远远望向她的背影,喃喃道:“这仙女何事如此急切?”
董青丝一路奔跑到会稽城下,杨念等人才在啸天的带领下追了上来。
杨念道:“师妹,师叔才接替掌门之位,我们就这样下山实属不敬,赶快回去吧!”
董青丝本以为他大老远跑来会道歉啥的,没想到反倒责备自己,更是来气,也不搭理他,径直进了城内。
此时妖患大除,南方又相对安定,会稽本是大梁重地,繁荣昌盛,颇有点当年极乐城的味道。可此时大家也无心游玩,董青丝跑了许久,早已饥饿,便随意进了一座酒楼寻位坐下,杨念等也跟着就坐。店小二很快就凑了过来:“几位客官,吃点啥,尽管招呼!”
董青丝随便要了几个素菜,那店小二有些不悦道:“几位不点个荤菜!”
董青丝也没好气道:“你看不出我们是道士吗?吃不得荤!”
那店小二讥讽道:“小的听说修道之人可都心平气和啊,哪像姑娘这般……啧啧!”
董青丝白了他一眼道:“给本姑娘上一大坛子酒来,呆会本姑娘喝醉了,你再这样多嘴,可别怪本姑娘下手太重!”
那店小二嘀咕道:“口气还挺大,看我搬一坛子烈酒让你知道厉害!”
杨念劝道:“师妹,我们又不大喝酒,你点这么多酒,怎么喝啊!”
董青丝道:“上次交杯酒没喝成,这次我要喝个够,你陪不陪我?”
杨念知道此时劝不住她,干脆自己多喝点,让她少喝点,于是点头道:“那我陪你便是!”
子流苏等人也附和道:“那我们今天就痛痛快快喝一场酒!”
不一会,店小二便端上来酒菜,大家这段时间心中都堆积了不少事,你一杯我一杯,竟越喝越来劲。子流苏借着酒劲道:“青丝姑娘,我这辈子最佩服的人就是你!”
董青丝不解道:“你这话何解?”
子流苏醉醺醺道:“你,为了爱情,与掌门斗,与天斗,女中豪杰,我堂堂男儿,竟不如你!”
董青丝苦笑道:“我一人苦苦坚持,有何用处!”
杨念突然一拍桌子道:“师妹这话不妥,师兄什么都不怕,就怕你落到师傅那样的下场!”
董青丝不服道:“我们就化作凤凰,有何不好?”
杨念摇摇头道:“不知道,我也不知道好与不好,我只要你好,一切都好!”
董青丝叹道:“你当真,像极了掌门!”
杨念苦笑道:“你又何尝不像师傅!”
大家又喝了一通闷酒,董青丝道:“大色鬼,你刚见风妹妹时,油腔滑调,现在怎么这般畏首畏尾?”
子流苏不好意思瞄了一眼风月夕道:“我,区区凡人,如何能误了少主?”
董青丝道:“那你是对风妹妹死心了?”
子流苏手紧紧攥拳道:“我便死了这条命也死不了这颗心,我今生,必不娶妻!”
大家推杯换盏,竟把一坛子烈酒喝完了。董青丝叫来小二付账,一抹口袋却发现出来匆忙,竟没带钱,但却摸到一块硬物,掏出来一看,是独孤信给她的令牌。真没想到,独孤信硬塞给她的令牌居然还在身边,她把令牌往店小二手里一塞,道:“你看这个能不能付钱,不能的话,你去找他,他会替我们付钱!”
董青丝已经有了十分醉意,竟忘了此处是梁国,那独孤信可是魏国大将。那店小二满眼瞧不起地接过令牌一看,他也不认字,但凭感觉知道这东西必不是寻常玩物,语气便缓和很多道:“待我先问过店主。”
这店小二跑走没多久,他们那酒劲彻底上来了,一个一个趴在桌上都睡着了。
一觉醒来,却感觉头疼得厉害,手腕也生疼,耳畔还传来金属撞击之声,大家用力睁开双眼,却发现眼前是一间昏暗的地牢,墙上挂满了刑具,前面点着一盆篝火,而大家正被铁链吊在刑架之上,一切恍如做梦一般!
董青丝道:“真是奇怪,我怎么会做这种梦?”
这时几个狱卒拿着皮鞭冷笑着走过来道:“你们是做梦都没想到这么快就会落网吧?”
啸天喊道:“定是你喝酒没付钱,那店家报官了!”
那狱卒头子一鞭抽打在啸天身上道:“还敢跟我们装疯卖傻!”
董青丝怒火猛起,默念口诀,暗运法力,可酒劲未消,这元气聚不起来,法术自然施展不开。杨念等人亦是如此,那狱卒头子喝到:“你们如何有魏国大将的令牌,从实招来!”
董青丝怒道:“他给我的,这与你何干?”
狱卒头子道:“你倒老实,你再好好交代,你潜入我大梁想做什么?”
子流苏赶紧抢着答道:“你可别误会,我们就是大梁子民。”
狱卒头子冷笑道:“哼,我当是斥候,原来是叛徒,给我打!”
狱卒头子一声令下,几个狱卒各持长鞭抽打他们。董青丝大吼道:“令牌是我的,你打他们干什么?”
狱卒头子道:“反正你们是一伙的!”
董青丝恶狠狠地喊道:“今天你若不打死我,我定把你剥皮抽筋,以报此仇!”
狱卒头子道:“那我便打死你们!”
说着,便让那几个狱卒往死里狠狠鞭打,大家身上血红的鞭印瞬时就多了起来。大家都是经历过大风大浪的,倒也嘴硬,哼也不哼一声,任他们鞭打,终于体力不支,又都晕了过去。
此时,外面有声音传来:“郡王到!”
狱卒们纷纷停手,跪地迎候。那郡王疾步走来,问道:“听说抓了几个斥候,可问出什么……”
郡王看到董青丝顿时止了声,只见她全身布满鞭痕,触目惊心。郡王拔剑就刺向狱卒头子,那狱卒头子还没反应过来,就被一剑从背上穿透而死。郡王抽出长剑恨恨道:“这天下,哪有女子做斥候的,把这几个蠢货给本王杀了!”
郡王的手下得令,拔刀便砍,另外几个狱卒人头被瞬间砍落在地。郡王把长剑一丢,立刻动手给董青丝解开链条,董青丝又恍惚醒来,可本来酒劲未消,又被一顿毒打,此时已经有气无力,但还是用尽气力说道:“把我朋友都放了!”
郡王边解链子便道:“定是要放,你莫着急。”
董青丝也没听到他说什么,便已经又晕了过去。等她醒来,却发现自己已经躺在一张软软的床上,那郡王正坐在床头,见她醒来,那紧皱的双眉才舒展开来:“你醒来了,真好,大夫说你身体极强,这些鞭伤要不了你的命。”
董青丝环顾一圈,发现这是一间亮堂的卧室,陈设极为奢华,却只有他们二人,便问道:“我朋友呢?”
郡王道:“你莫急,他们都在客房休息,他们都伤的不及你重。你知道吗?本王第一次见你,还以为你是仙女,以为今生无缘再见,终日不得安神,却不料老天怜我,让我们这么快便重聚,只是把你伤成这样,本王既喜且痛!”
董青丝也不答他,只道:“我要找我朋友。”
说着便下床开门,郡王急忙跟在后面劝阻,董青丝刚走到门口,边听到外面传来声音:“这是郡王的房间,你们不可进入……”
正说着,门便被推开了,杨念他们便站在外面,董青丝一把便扑在杨念怀里。郡王在一旁脸色登时不悦,故意干咳一声。两人这才分开,杨念行礼道:“多谢贵人相救!”
董青丝道:“师兄,你也不必客气,前不久我救了他一命,算是扯平了。”
杨念恍然明白,笑道:“你救他一命,他救了我们全部,到底是该谢谢人家。”
郡王听他们原来时兄妹,脸色敌意瞬消,笑道:“知恩图报,人之本分,诸位都伤得不轻,还是好好休养为先。”
董青丝突然冷眼盯着郡王道:“是谁给我换衣服上药的?”
郡王笑道:“自然是府中女婢,岂敢冒犯了姑娘!”
董青丝神色稍缓道:“我要搬到客房养伤。”
郡王急道:“客房哪比得上本王这内房舒适?”
董青丝坚定道:“我朋友住得我为何住不得,我与风妹妹住一起便可以了,你若真心报恩,切不可再为难。”
郡王只好随她,安排奴婢好生照顾,一切饮食如厕均在卧室解决。郡王对董青丝那是极为关怀,一天上门询问病情多达数十次,在郡王府的悉心照料下,大家都恢复极快,啸天囔囔着要去报仇,却被大家拉住了,他们并不知道那几个狱卒已经被郡王的人杀死了。
见大家身体恢复得差不多了,郡王特意设了家宴,想要好好款待大家一番,顺便表白自己一番心意,他觉得以自己郡王之尊,又有如此缘分,应该不会被拒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