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空被朝霞染得通红,大家御剑在天,如同雁群一般阵列有序。啸天盯着下方,屏气凝神,就像猎犬感知到猎物一般。
董青丝问他在看什么,啸天过了一会回答道:“我好像看到了食魂兽,不过看不太清,也闻不太清!”
“食魂兽”三个字如同一道惊雷,劈在大家心里。风月夕看向杨念,杨念立马降下飞剑,落地后,啸天撒腿就跑,大家也紧跟其后。不多时,啸天把大家带到一处乱葬岗,碑坟杂乱,空气中都是腐尸的恶臭。
杨念想起第一次见到食魂兽的场面,心中涌起一股不详的预感。
董青丝眼观四周,问道:“喂,食魂兽呢?”
啸天无奈道:“他的味道就是从这传来的,莫非他会影身?。”
啸天的话突然点醒了杨念,他低头一看,脚下的泥土黑黄相杂,显然是翻动过,啸天见他低头看地,也凑到地面闻了闻,大声喊道:“嘿,他在地下…”
杨念急忙伸手抓住啸天的嘴巴,就在这一瞬间,一股强大的力量从他们脚底喷薄而出,大家猝不及防,都被顶得飞起五丈余高,杨念情急之下运气飞剑,想接住大家,可突然一青肤獠牙,鹿角巨翅的怪物出现在他眼前,这正是他第一次遇到的食魂兽,如今它又变回这般模样不知道又吞噬了多少魂魄。
食魂兽凌空一掌拍向杨念,杨念急忙在空中抓起一把青鸾剑刺向食魂兽的前掌。食魂兽来不及收掌,这一掌正好拍在青鸾剑上,前掌登时便被刺穿。食魂兽吃痛,一声怒吼,甩开青鸾剑,掌上的血液也甩了杨念一身,而杨念的身体如断线的风筝般往下掉。食魂兽那一声怒吼把杨念震懵了,一时间竟召不来飞剑,本以为要摔个半死,却没想到落在一处软软的气流之上,原来是风月夕御大地之力,把大家都接住了!
本以为与食魂兽共历过生死,早已成了朋友,当初还以为他死在了妖界,这次在人界相遇,却不料还没来得及高兴,却已经打得不可开交。风月夕冲它喊道:“食魂兽,你不认识我们了吗?”
食魂兽回应一声怒吼,背上的巨翅随着它的怒吼而极致展开,遮住了背后的阳光。
董青丝也怒上心头,一道奔雷击凌空劈下,却在食魂兽头顶炸响,一道青烟伴随一声惨叫,也不知道劈到了什么。董青丝手结法印,打算再次施法,却被杨念一把拦住道:“不好,师妹快开法眼,这食魂兽把体内怨魂都环绕在周身,你的法术会把这些怨魂打得魂飞魄散。”
董青丝这才明白刚刚已经犯下大错,怨魂一旦飞散,不知要过多久,才能被冥界的聚魂幡所召回,所以修道之人对鬼魂一般不敢施以重法,即便是十恶不赦的鬼魂,自有冥界处罚,人族不可下此狠手。现如今食魂兽凭借怨魂护体,董青丝的雷系法术不敢大用,杨念手中青鸾剑乃是神器,更不敢用,这一架,已经不知道该怎么打。
食魂兽便振翅扑来,杨念大喊一声“快跑”,拉着董青丝就跑,食魂兽在后空紧追不舍,杨念御剑且防且退,根本无法让大家飞天逃跑。董青丝边跑边骂道:“这个小畜生一变成大畜生就坏得不得了,早知道就把他留在女娲山,看它还敢学坏!”
嘴里虽然骂骂咧咧,可脚步一点都不敢停歇,跑了好一阵,食魂兽把他们逼到一处水坝旁边,杨念心想食魂兽会飞,水性想必好不了,不如下水避一避。他招呼大家跳到水中,食魂兽果真不敢下水,在空中盘旋好一阵,突然一声怒吼撞向大坝,“轰”地一声巨响,大坝坍塌,上游的水如银河下泄,一下把他们冲入深水。深水中水流涌动,虽比不上两界门的漩涡,但也绝非人力可以左右。慌乱中,杨念紧紧牵着董青丝的手,子流苏自然紧紧抓住风月夕,可水流的巨大冲击力早已把大家冲得头晕眼花,只能听天由命了。
一阵暖流流过杨念的四肢百骸,杨念意识逐渐清醒,他缓缓睁开眼睛,却见天色已黑,一轮明白悬在当头,风月夕正坐在他身旁为他施法治疗。风月夕见他醒来,脸上终于露出笑容道:“杨念哥哥,你还有不舒服吗?”
杨念摇摇头道:“好久都没这般舒服过了,真是太谢谢你了。”
他一边说,一边四下望去,发现董青丝和子流苏依然躺在地上,他过去叫了他们几声,可毫无反应,风月夕说道:“杨念哥哥,让我来吧!”
杨念退到一边,看风月夕施法,苏醒了二人,大家又共历了一次生死,颇为感慨。董青丝左右看看,问道:“啸天呢?”
风月夕摇头道:“被大水冲散了,也不知冲到了哪儿!”
杨念道:“妖族的生命力远远强于人族,啸天定然不会有事,它鼻子那么灵,肯定能找到我们的!”
这倒不是假话,想他们一起被水冲到此处,却是风月夕最先醒了过来,还能替他们疗伤。
此时他们落在一处高地上,周围全是河水,如同困在一座小岛上一般。子流苏正四处着急找寻,仿佛丢了什么重要之物。风月夕关心道:“是药箱丢了吗?”
子流苏带着哭腔道:“药箱何足惜哉,是师傅的骨灰不见了。”
这一下,大家都惊到了,赶紧帮忙寻找,可这就小小一块空地,一眼便能看光,哪里还有什么骨灰坛。子流苏越找越急,控制不住内心的伤痛,居然放声大哭。正哭着,董青丝正声道:“别哭了,就当是水葬了吧,这肉身本是凡间之物,在水中在土中,又有何区别!”
子流苏被董青丝这一声镇住了,居然当真止了哭泣,众人只得向下游跪拜,以示哀悼。跪拜完毕,董青丝道:“这水围四方,看来只能靠师兄的飞剑才能离开了……啊!师兄,你的剑呢?”
杨念反手一模后背,哪里还有什么青鸾剑,再低头一看,连腰间的大肚葫芦都不见了。他沮丧道:“这下可太糟了,丢了青鸾剑愧对凡尘子前辈,丢了大肚葫芦又愧对蓬莱掌门!”
董青丝安慰道:“师兄不必过于自责,持灯真人曾说过‘神器无主,得之天意,失之亦天意’,想必是他们要去寻找新的主人了!”
董青丝这几句话还真有用,杨念顿时觉得好受多了,此时天色已晚,夜风渐凉,大家又累又饿,却又发现随身干粮均已不见,连祝余草也不见了,这下可是麻烦,走又走不了,吃又没得吃,饥寒交迫。
风月夕见大家如此,便下水去捕鱼,她本有龙族血统,水性良好。过了好一阵她才游回来,沮丧道:“这水里见不到鱼儿,附近的村庄也被水淹了,那些村民都站在屋顶上等着有人去救他们呢!”
杨念悲叹道:“这次都怪我们鲁莽行事,犯下如此大祸,此时我们本该去救人赎罪,可现在却被困这数丈之地,自身难保!”
大家均是悲伤,却也无计可施。过了半夜,董青丝风寒入体,全身瑟瑟发抖,杨念见状,想要给她运气驱寒,董青丝却一下钻到他的怀里,杨念感觉如同一团火贴在了自己身上。他一时间不知如何是好,却听见董青丝低声道:“师兄,我冷,抱着我!”
杨念一时间大脑空白,只是如她所言,伸手把她抱住。过了好一阵子,董青丝停止了发抖,仿佛睡着了一般,却不料她突然问道:“师兄,我们是不是要死了?”
杨念道:“你别乱想,只是感染了风寒而已!”
董青丝道:“可就算不会病死,也会饿死啊!”
这一下,把杨念也难住了,这样下去,怕是撑不了几天,而且四下都是洪水,哪里又有人来救他们?杨念默默用用真气传入董青丝的经脉,那一股暖流温暖着她的身心,可终究止不住饥饿。董青丝轻声道:“师兄,我听见你的肚子‘咕哝咕咚’地叫呢!”
杨念没有回话,他早就听到师妹已经饿得肚子在叫了,只是他想不到解决的办法,干脆闭口不提。
也不知道什么时候睡着的,等到醒来,四周的水居然退去了一些,水中陆地比起昨日大了一倍,可大家并没觉得有什么高兴,照这样的速度,等水全部退去,他们也能饿死几次了,如今没有食物,为了保持体力,大家都尽量不动,杨念与董青丝抱在一起,倒也觉得除了饿,其他都挺好,子流苏躺在风月夕身旁,更是说不出的满足。
又过了五天,洪水已退去数百米,可就算洪水尽数退去他们也没力气走多远了,只有风月夕倒是饿不坏,却也没有办法帮助大家。等到日落月升,董青丝有气无力道:“师兄,我恐怕明天醒不来了!”
杨念打了个激灵,责怪道:“说什么丧气话,我们在妖界,多难都熬过来了,难道还真饿死在这里!”
董青丝苦笑道:“师兄,你可以答应我一件事吗?”
杨念道:“你我何必客气,说便是了。”
董青丝沉默了一会,缓缓道:“下辈子,你娶我吧!”
杨念一震,他虽然知道师妹对自己有爱慕之情,也知道师妹的性子就像师傅一样,敢爱敢恨,可他也想不到师妹居然敢如此大胆约亲。其实他又何尝不是爱慕着师妹,只是顾虑太多,不敢直言,如今生命将止,他也不管不顾道:“何必来生,此刻,我便娶你为妻!”
“真的?”此时董青丝黯淡的眼中突然有了光芒。可二人从未参加过喜事,只说嫁娶,却不知该如何办才好,何况此时也没有力气拜堂了,杨念只是紧紧抱住董青丝,说道:“真的,我现在就是你的夫君。”
接下来,二人都不再说话,却异常满足,只是杨念突然有些期待,之前两次危难,都有神仙相救,不知道这次会不会有此幸运。
又过了两日,一群官兵划着船发现了他们,董青丝想着这些当兵的没几个好东西,只可惜自己现在无力动手,不过风月夕也足够保他们周全。那些官兵却也并没打算伤害他们,只是给他们食物,还把他们载到一处高地的村子休息。大家当是遇到好兵了,却不料过了几天,那些兵士又带着他们来到堤坝处,让他们与村民们一起修防洪堤。董青丝心想,这些人原来是抓他们来做劳工的,正想发作,却被杨念拦住,杨念对兵士道:“我这两位朋友精通医术,我看这里不少人都染了病,不如让他们去帮助医治,我们俩留下修堤!”
那些兵士觉得有理,便依他所言。董青丝也明白这次决堤就是因他们而起,也不得已,只好怏怏的去修堤坝。不过这些兵士比潘正的部队却好得多,虽然强制他们干活,可也管吃管住,且兵士都参与劳作。
这一日,大家修完堤坝下工,杨念几个毕竟与村民不熟,便蹲在村口吃饭,却见一野狗在溜达。这野狗好生眼熟,风月夕喜道:“啸天!”
那野狗闻声望来,四目相对,惊喜交加,撒腿就跑过来撞到风月夕怀里,哭得稀里哗啦。
风月夕抚摸着啸天的狗头道:“你跑哪去了,也不来找我们?”
啸天道:“那食魂兽把我打得元神不稳,我法力都施展不出来,又变不回人形,鼻子也失灵了,找不到你们,还被那些恶人追打,活得跟条狗一样!”
董青丝道:“你本来就是狗啊,不过为什么恶人要追打你?”
子流苏接言道:“如今洪水泛滥,老百姓缺粮,看到狗恨不得打掉吃肉,你们看这村里,除了人,哪还有其它活物。”
正聊着,一群村民正从村外下工回来,看到风月夕怀里的啸天,眼睛都直发绿光,拿起背身的扁担就要来打,董青丝拦上去喝止道:“你们想干嘛?”
那村民也不示弱,喊道:“打狗吃肉!”
董青丝道:“这条狗你们不能吃?”
村民不服道:“为什么不能吃,别说是条野狗,就算是你们的狗,也得打死吃肉,上头说了,特殊时期,所有粮食都归公有!”
啸天失去了法力,也不敢吭声,躲在风月夕怀里瑟瑟发抖。董青丝也不能跟村民们动武,她想了想,便说:“这狗有灵性,吃了它要遭天谴的,这洪水就是天谴,你们不怕吗?”
她这一说,村民们还真半信半疑,问道:“你说这狗子有灵性,如何证明?”
风月夕道:“它能听懂人话,不信你们看着。啸天,坐着!”
啸天赶紧坐在地上,村民们“啊”的一声,均很惊讶。董青丝又道:“啸天,打滚!”
啸天虽然不情愿,但还是在地上滚了两滚。
董青丝坏坏一笑,道:“啸天,给大家磕头!”
啸天这可不干了,他也不敢说话,便冲着董青丝一顿狂吠,逗得大家捧腹大笑,都说这狗子真懂人话,实在可爱,便不打算再吃它的肉,啸天便天天跟着大家一起拖着泥沙修堤坝。他毕竟是妖,力气比人还大,大家见他能干活,都更喜欢他了,夸他是哮天犬下凡。
一连过了一个月,终于修好了堤坝,大家欢庆一场,便告别村民,返回宣夜派。子流苏丢了骨灰坛,按理说去宣夜派也没有意义,不过风月夕也没打算回妖界,而是一直跟着大家往宣夜派走,子流苏也不多言,自然还是跟随大家一起去宣夜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