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禹辰永远都会记得,初见林汐言时,他说的第一句话。
他也永远都不会忘记,林汐言初见他时,对他说的第一句话。
“你好,我叫时禹辰。”
林汐言撇了撇嘴,从杂草堆里迈出来,挺直了瘦弱的小身板,抬手胡乱抹了一下挂在脸上的泪珠,然后,很是生气地瞪了他一眼。
“我不喜欢你。”
说完这话,林汐言倔强地鼓着腮帮子,顶着一头的杂草,从他的身边扬长离去,留给了他一个十分潇洒的背影,只余他一人在风中凌乱。
半晌儿,时禹辰才幽幽地“切”了一声,忍不住嘟囔了句:“没素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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灰头土脸的林汐言在院子里踌躇了许久,才终于鼓起了勇气,她挥起小小的拳头,用力扣了扣别墅的大门。
开门的是一位穿着粉色精致公主裙、绑着双马尾麻花辫的女孩子,她见到来人的第一眼,先是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然后用手捂住口鼻,以一种非常怪异的目光上下打量着林汐言。
林汐言被她看得有些不自在,手指悄无声息地攥紧了衣角,望着眼前打扮得像洋娃娃一样漂亮的女孩子,她的心中,竟然隐隐升起了一股自卑感,同时伴随着的,还有一种非常深刻的疼痛。
直到指尖都泛了白,她才压下了这种无法言说的痛楚。
林汐言顿了顿,嘴唇微启,就在她正准备开口说话的时候,对面的人率先出了声:“你就是汐言吧,欢迎你来到新家,我是你的姐姐,我叫林汐月。”
林汐言哑然失笑,大概是因着她摆出了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脸吧,所以,林汐月在看到她笑的那一刻,眉心紧紧地拧在了一起,然后,不自觉地露出了一个十分嫌恶的表情。
感受到她投来的那种鄙夷的目光之后,林汐言迅速收敛起笑容,恢复了一贯的冷漠状态,然后,没有多做停留地,侧身就要往别墅里挤。
站在门口中央的林汐月,察觉到林汐言的这一举动后,迅速闪躲到了一旁,和林汐言拉开了距离,生怕林汐言碰到她,就像生怕被什么脏东西碰到一样。
林汐言无视她的挑衅,挺直了身板走进去。
片刻后,似是忽然想到了什么,林汐言猛地回过头,一双淡然如水的眼眸紧盯着林汐月漂亮的脸蛋儿,然后,用稚嫩的语气缓缓说道:“我叫林汐言,是我妈妈和林振南唯一的女儿,我没有姐姐,我们之间,也没有任何的血缘关系。”
林汐月听了这话,身侧的手默默攥成了拳头,她半眯起眼睛,看着这个从乡下冒出来的野丫头,只觉得心中不断烦闷起来,登时升起了一股无名的怒火,烧得她浑身难受。
只是半秒钟的功夫,在看到从楼梯上走下来的人时,林汐月的眼睛忽然变得很亮,脸上的阴霾也随之消散,她兴奋地仰起头,甜甜地唤了一声:“爸爸。”
伴随着她的话音落定,林汐言的身子不可遏制地摇晃了一下,险些摔倒在地上。
可那时的林振南,正忙着回予林汐月一个大大的微笑,哪里会注意到林汐言的一举一动。
“汐月真乖。”
说完这话后,林振南走下台阶,来到林汐言的身边。
他望着满头杂草的林汐言,不禁皱了皱眉,下意识地伸出手,想帮她清理一下。却不料,还没等着手触摸到她的发梢,林汐言就适时地退后了两步。
林振南扑了个空,倒也不恼,只是指了指三楼最东边的一间卧房,对林汐言说道:“汐言,那里是你的房间,你和姐姐一样,都住在三楼。”
林汐言看了他一眼,林振南的眼神中充满了怜爱和疼惜,可为什么,明明自己的父亲就近在咫尺,她却感受不到丝毫的暖意。
她和父亲之间,好像唯一剩下的,就只是那种无论再怎么努力都无法消除的隔阂了。
这种熟悉又陌生的距离感,包围在她和父亲之间,搅得她心脏一抽一抽地疼。
林汐言默默地点了点头,没有说话,只是安静地转过身子,慢慢走上了楼梯。
林振南望着她瘦削的背影,重重地叹了口气,然后半蹲下身子,轻拍了拍林汐月的肩膀,意味深长地说道:“汐月,答应我,和你妹妹好好地相处,可以吗?”
林汐月无比认真地看着他的眼睛,用心承诺道:“放心吧爸爸,我会做到的。”
“好,那汐言就拜托给你和妈妈照顾喽,今天晚上我要加班到深夜,就不回来了,你记得和妈妈说一声,不用等我。”
“爸爸路上注意安全。”
说罢,林汐月走上前,亲昵地搂住林振南的脖颈,在他的脸颊上落下一个浅浅的吻。
林振南猝不及防地笑出了声来,他满脸宠溺地摸了摸林汐月的脑袋,然后站起身,拿起放在茶几上的公文包,出了门。
洗完澡后的林汐言蜷缩在阳台的角落里,透过白色雕花栏杆的缝隙,她可以清楚地看到,之前遇到的那个自称是时禹辰的男孩子,垂头丧气地走进了隔壁那座空荡荡的别墅里。
林汐言正看得入神的时候,肩膀忽然被人轻轻拍了一下,她猛地回过头,映入眼帘的是一张和蔼可亲的面孔。
“二小姐,这些衣服我拿去洗了。”张妈手里拿着的,正是她洗澡前换下来的脏衣服。
林汐言看了一眼已经旧得泛黄的衣服,轻声说道:“把它们都扔了吧,我不要了。”
“好。”
张妈正欲离开,却被林汐言叫住,她问:“张妈,隔壁住着的是什么人啊?”
“哦,你说的是那个小男孩儿吧。其实,我也不是很清楚他的情况,看着蛮可怜的,我来这儿都快一年多了,从来没见过他的父母。”
“你是说,他自己一个人住在那么大的别墅里吗?”
张妈点了点头,“好像是这样。”
“那他是不是很厉害啊?会做饭,又能照顾好自己。”
“哪有。”张妈摆了摆手,笑着说道:“我猜他是不会做饭的,有那么几次,我都撞见过他拎着一大堆零食进屋呢,八成是把零食当饭吃。”
说完,张妈还颇为可惜地哀叹了一声:“这孩子,也是一个苦命的娃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