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金鹏物流园B区出口出来,红绿灯左转,沿盛宝路直走200米,然后再左转,沿红棉路直走500来米,就到了大龙山物流园。缘君,在搬来金鹏物流园之前,你公司不就设在大龙山?遗留在那里的不仅有你刚入社会的青涩,还有那段刻骨铭心的初恋。我坐火车停靠在罗湖火车站时,听到的模糊声响,必是你分手时绝望与坚强在心中对撞发出的震波。我去顺德之际,听到的凄楚挽留,定是你想引起他重视和回头的方式。以此类推,在金鹏物流园A区11栋,你眼角时而挂满的烦忧,自然出于对那段珍贵感情的追忆与缅怀。
大龙山物流园对面是石牙岭公园。每次去那卸完货,我会去公园里面走走。公园中心位置有一小型图书馆。它像一块屏障,阻留了外界的喧嚣与纷扰。将手机静音,从书架上挑选一本杂志,坐到桌前,随意翻看着,终于睡意来了。我要做的就是放松身体任随它将我包裹,然后享受那份难得的香甜与舒爽。在出租屋里,午睡我从不敢奢求。每次一靠到床大脑便立刻兴奋起来,翻来覆去只为想出一个让紧绷身体放松下来的理由,可是忤逆意识只让我更加的烦躁,随后焦虑掀去了它的伪装开始残忍地攻城掠地,最终残存的一点睡意也被无情绞杀。问题的根源自然是对目前生存状况的不满,可遗憾的是我并没有找到改变的途径与方向。
傍晚,我从图书馆出来,沿着弯曲的台阶,拾级而上,加入到健身的登山队伍中来。登山的阶梯越来越陡,我越攀越吃力,浑身汗如雨下。十分钟后,我来到山腰位置。此时,我的视野最为开阔。公园内的足球场上正进行着激烈的足球比赛,观众的呐喊声依稀可闻。紧临公园的楼盘显露出恢弘的气势,墙面上悬挂的热销电话清晰可见。东西干道上的车辆移动迟缓,闪烁的尾灯像二排连串的灯笼。头顶上是五颜六色的风筝,它们如碧波荡漾的大海里畅游的各色鱼类。
终于,我来到了山顶,可好奇心又催使我马不停蹄地探索起来。我像一只蝴蝶,朝山林深处漫游而去。忽然,清风带来一股香烛味。我不假思索,就朝香味飘来的方向奔驰而去。庙宇很小,里面只供奉了三尊神像。我迫不及待地跨进庙门,跪倒在菩萨前面的蒲团上。
看护小庙的是一位老爷爷,精神矍铄,是深圳原住民。这个经他一手筹建起来的小庙排遣了他的寂寞,寄托了他的精神,他像对待儿孙一般,悉心护理,爱护有加。由于庙宇过于偏僻,前来朝拜的人不多,像我这般虔诚的更是凤毛麟角。因此,每次看到我,他都很高兴。
一次,当他送走两位前来和他商讨把庙宇翻修扩大的生意人后,带着一丝惆怅,跟我说了一席话:“哎!我都是快入土的人,还能看护这个庙几年?早年我有过扩建翻修的想法,可现在我不敢想了。我不能让他们这些人借着修庙的幌子,大肆地聚敛善男信女的善款。我活了八十多年,什么没看过……”我静静地听着,牵强地点着头,心里却恐慌异常,像是被人窥测到最深的秘密那般。我来的目的和那些商人是没有本质区别的,我们都在各取所需:他们是发现了一个追名逐利的机会,而我是找到了一条疏通郁结的途径。
夕阳西下,鸟儿归巢,我也该回去了。不过,离去前,我还要在菩萨面前肃立片刻,然后带着最为迫切的愿望跪倒下去:想和你去看场电影,昏暗中隐藏着一条捷径,我可以轻易走进你的心里;想和你去爬爬山,疲惫会遣散所有的防备,我可以拥你入怀;想和你出外走走,寒风袭来,我们可以抱得更紧;好想回到过去,重新编排我们的故事;好想回避现实,缓解少许相思的疼痛;好想穿越未来,让你看到我对你的执着与努力……终于,老天露出俏皮一笑——你跟“他”闹别扭了。
旁人总有一个很鲜明的特点:在面对遥不可及的事物时,总能表现出恭谦的姿态,然而当别人挑战他们的认知时,他们便想方设法要那人难堪。这或许就是“痛打落水狗”的原因所在。你跟“他”闹掰的重大新闻自然是从你公司传出来的。在你同事刻薄的言语中,我对那个曾经的情敌现在的失意者有了更多的了解,不过也多了一丝惊疑:11月底,徒步从金鹏物流园回社区的路上,我看到你和“他”坐在路边的奶茶店聊天;半个月后,在社区昏暗的巷道里,我听到“他”打电话约你出来玩的邀请。不过短暂的犹疑后,我心中又重燃了希望,这希望带给我的已不仅是兴奋,还多了一丝焦急。昨夜凌晨的晚风是你忧伤的哭声么?今日厚重的云层里是否积压着你伤心的泪水?而此刻如墨的天空下,是否还掩藏着你难以言说的苦衷?
“嘟——嘟——嘟——”低沉的电话连接音刺耳锥心,我忍着全身的不适,思索电话那头的你会不会因为侵扰而难受。我们从没私下探讨爱情这个敏感又迫切的问题,从不计后果地按下拨号键我就胆怯起来,拒接倒是一种解脱。我把手机放到一边,耳朵里余音未消,那像是对我冒失行为的一种震慑。缘君,此时的你是否平静下来?如果这突兀如梦魇一般的声响让你久久不能安眠,那么我的罪过就不会有赎尽的可能。
鼓起勇气给你打的两个电话你都没接。我想说什么?肯定有些安慰性的话。还有什么?自然是些有口难开的话。其实,不说你也能懂,谁不想在回家的路上怀揣着一丝甜蜜的希望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