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夜车惊魂
呜呜呜呜
当火车有次序的震动并给人以前进的错觉的时候,这个18岁的小伙儿才意识到自己真的要离开他的家乡,但半秒的错觉,瞬间被打破一一车厢里人满为患。
2013年,白壹,这一年高中毕业
告别高中同学们,白壹回到了老家,一个偏僻的小村庄
平坦,一望无际的玉米地,在风的荡漾下,给华北平原造了一片海
混合着玉米穗须上的香味,一辆破旧的小轿车行驶在公路上。1年,白壹似乎忘记了这条不那么陌生的
路。习惯了一日三餐,三点一线的学校生活,他对回家的路,着实有些模糊。缓缓而过的路标,他很新奇,趁着夕阳,爸妈将白壹接回了家。
复习一年,并没有带给他分数上的突破,相反,第一年勉强能够考进2本。这一年,白壹只能报选一所更为不起眼的学校。
填报完志愿,被通知去上学。同村的一个女孩,和白壹一样,考上了同一所学校。不过白壹是文科,报选的专业是广播电视学,同村的女孩学得是理科,报选的专业是法学。女孩的爸妈陪同女孩一起去报到,白壹和他的父亲一起去大学新生报到。
第一次出省的雨夜,白壹至今难忘
白壹在华北平原生活了9年,更为确切的说,他在自己的村庄、小县城生活了19年,他所在的城市,没有一座山,他对大山、大河、大海的认知,停留在书本和影视剧中。这是他第一次出远门,当然,他的志愿也不由的他不出远门。曾经同学们相约报考天南海北的学校,他干脆在中国地图上圈了东、北、西、南四个角。
家距离学校所在的城市,要1100多公里,直达的火车要走11到12个小时。两家人,5口人没能买到坐票。而这就意味着,5个人两个刚刚毕业的高中生,三个大人,要在火车上可能净站10个小时。
儿大离乡,妈妈总要准备很多东西,考虑到东北的天寒地冻,白壹的妈妈特意给白壹赶制了一床十斤新棉花的大棉被。零零碎碎的东西,包裹在大包小包里,堆成了一座小山。
临别前,母亲流泪,白壹上前拥抱了一下母亲,拍了拍妈妈的后背。分别总是带有半抹忧伤,这一点,对于白壹而言,是再熟悉不过的滋味。白壹从小学五年级开始,离家住进了寄宿制私立学校。在0几年的时候,
每月月底有三到四天的假期。所以,在白壹的印象中,分别和重聚的次数和时间都是短暂的。
扛着包裹登上列车,首先登这个词,就不适合那天的火车。
人太多了!
白壹看着车站难以下脚的大厅,顿感头大,怎么这么多人?对了,车次还多呢?嗯?为什么K726,这趟
车有这么多人?为什么衡水车站有这么多人要去锦州?天呐!
白壹在心里嘀咕了不知多少遍,都不见排队的队伍有所松动和前进的迹象。因为人多,车站大厅没有座
位,因为人多,白壹又不得不去排邦队,因为最后进车站,还指不定能不能挤得进火车。
白壹第一次真正意义上理解了什么是乌央乌央的人,白壹明白自己即使是鲶鱼,但也绝对搅不动沙丁鱼群。当密度达到了零界点的时候,鲶鱼也无法搅动这群沙丁鱼,只得挣扎着希冀有口气能吸一口。
站台还未开放,队伍还在扩张。由于是人挤人、人贴人,这就不由得出现前后摆动的局面,白壹只得干笑。
队伍终于动了,起初是蠕动,随后是松动,紧接着四散开来的人群开始竞速。白壹和老爸找10号车相,同
村女孩他们一家人赶九号车厢。
白壹时而奔跑,时而缓下脚步秋地上的标记点,他在找十号车相的位置,但路上只有为数不多的标号,他只得顺着方向猜测火车的十号车厢会在什么地方停下。人群攒动,有人高呼十号车厢在这,6号车厢在那,于是人们就自觉的跟上队伍,又有人说,自己求证了车站工作人员,10号车厢,应该在他脚底下,于是人们又纷纷向他靠拢。几次腾挪,各个车厢排起了长队,等着火车到来,零星的几个人在道儿上来回张望和攒动。
火车到了,绿皮普快
列车员打开车门,就像开闸放水一般。不过,在白壹眼中,车站的情形,就像是一道经典的数学题。一趟列车有十几节车厢,有十几个门被打开,要下车和要上车的人,太多太多。尽管先下后上的大原则侧不变,但等待早已不适用于要上车的朋友们,他们已经等了太长的时间,又恐慌列车停靠的时间短暂即逝一一尽管列车停靠半小时。
列车停在衡水站,十几个车门打开,当下的情形像极了泳池排水和进水的经典名题。白壹夹杂在队伍中间,不用自己走,就有人助力。但这并不代表着轻松,白壹手里拎着大包裹棉被和一个重重的大皮箱,父亲手里的包裹更重。乡下快递邮寄并不方便,十里八乡还没有快递点,而且走快递,新做的棉被等,老妈又不放心。所以,白壹只得和他老爸,大包小包的背着去上大学。
白壹无暇顾及这道数学题,他只想着前面的人快上车,自己快点结束这个糟糕的状态。
一步步挪到车上,一眼望去,没有座位,也没有站脚的地。怎么办?手里的东西怎么办?放哪?
白壹拖着箱子往前挪,后面的人着急地催,白壹一遍遍解释前面还没动,但无济于事。白壹锹见行李架上有处空地,抓紧笨拙地将行李箱塞了上去,接着拖着棉被大包往里挪。
“抱歉,我能把这个包塞在下边吗?”
“行,你塞吧”
白壹心想还好碰到了好心人,手里的包终于有了着落
白壹的父亲在白壹后面随着人群挪移,将手里的行李找了个地方,塞了进去
呼一两人终于能够得到片刻歌息
站在火车过道,白壹没有任何心情,谈不上感伤,谈不上兴奋。累,真的能够放空所有。
“花生、瓜子、八宝粥”、“来,前面的把脚收一收”
白壹,现在确信,他不是什么不安分的鲶鱼,列车员才是。姐姐推着餐车,从餐厅走到这里,未来还要走到车尾。
声音从9号车厢穿过来,很尖锐、很高亢
下午上车,现在已经到了晚上,天空淡漠了它的红色,放眼望去,青色夹杂着黑色,正侵过来。似乎,火车在奋力地追赶落日余晖。
夜晚,真的来了
白壹觉察到了冷,火车上的空调真的很冷,很冷,尽管人满为患。白壹放眼望去,已经有不少叔叔阿姨穿上了长袖,但自己的包裹,高高的,紧实的夹杂在众多行李箱中间,他不知道怎么才能将衣服拿出来。要知道,他和行李箱的距离有2米之远。
这2米的距离,白壹要穿过十几个大人,三四个孩子。行李箱在上面,要想拿到衣服,就要请座位上的朋友挪开位置,然后脱下鞋子,踩在座位上,找自己的衣服。想到这里,白壹摸了摸胳膊,摇了摇头,打消了这个主意。
晚上10点钟,停靠几趟车站,终于人有所减少
有人吃饭,有人睡觉,大家熟络了之后,挤一挤,原本坐三个人的座位,偏瘦的,能够挤下5个人。
白壹的父亲在车厢的连接处休息,去趟厕所,停靠一次,还能抽颗烟
渐渐的,过道的人出现了松动,白壹也能左右腾挪了些。看着座位上的人,还没有休息
“不好意思,过一下
“不好意思,我拿件衣服”
白壹向前腾挪,找到自己的行李箱,白壹掀开座位上的布,脱鞋踩在上面,伸手打开行李箱抻出两件长袖。
白壹拉上拉链,穿上鞋子,铺好座位上的布,再回返
白壹的父亲从角落挪了过来,在不远处攀谈,白壹走过去,递了件衣服,两人终于不再受冻了。
在攀谈过程中,白壹的父亲同白壹讲,面前坐着的一家,和白壹去的是同一所学校。对方是女孩,从南方赶过来上学,一家人爸爸妈妈姑姑啥的来了好些人。女儿上学,打算在校外再租间房子。办理入校后,一大家子逛一逛东北。
时间推移,后半夜,基本上没有人站着。过道里塞满了躺下的人,有人蹲着、有人坐在小马扎上,有人挤在小桌板的下面,有人挤在小桌板的下面。半夜除了鼾声,就是一闪而过的高铁声。
白壹腿站麻了,他和老爸轮流坐在一个座位的一角,后来老爸去别的地方找地,白壹就半个屁股坐在边上,迷迷糊湖地睡觉。
白壹终于体会到什么是累,这时候的累,就好似身体强制关机一般,周身很麻,感觉不到酸痛的累,只在乎一动不动。
白壹太累了,他没有半分力气
就这样,摇晃着不知过了多长时间,白壹觉察到有些异样,但眼睛又睁不开。白壹明显感觉到,眼睛似乎已经被分泌物糊上了,想睁又睁不开。
白壹努力让眼睛进一丝光,撑开一条缝
这时候,白壹看到坐在对面的那位女同学的爸爸,似乎在笑。白壹不明白他为什么笑,而且笑起来很古怪,有一丝的惊悚。白壹透过眼晴的缝看到这一幕,有些害怕,但同时又因为累,身体似乎也做不了什么,动弹不得。
砰
女孩的父亲倒地,开始抽搐
白壹看到这种情况,有一丝惊恐,没想这么多,白壹想要喊周围的人,女孩父亲倒地,除了他谁也发现。白壹挣扎着挪动自己的身子,但脚和腿,似乎只能微微动一动,自己的喉咙沙哑发不出声音。白壹伸手,想去扶,但胳膊抱着自己,真的是半分都打不开。
白壹想发出声音,想全睁开自己的眼睛,但办不到
白壹很焦急,喉咙蠕动,嘴巴微张,含混着发出声音
“哎~”
很细微,很碎,但干裂的嘴唇,似乎发不出任何声音,白壹又尝试着伸手,但几次身子不能动弹。白壹侧了侧身,终于拍到了对面坐着的人
你爸爸”
“倒,地上了”
女孩迷湖地睁眼,周围的人听到响声也往这边环顾
大家都很疲惫,在女孩家长倒地的分钟内,大家部没能反应过来,想必同白壹一样情况的也有几位。
“哎呀,哥”
一声尖锐的声音刺破了车厢的安静
周围有人凑了上来,女孩家长的亲人也从不远处跑了过来
女孩的爸爸倒在地上,车厢声音响动,大家注意到了这位家长
有人呼喊,有人伸头凑过来,有人蹲下,有人撑着让大家留个空间,有人喊列车员
声音似乎在接力,白壹能够从混乱中,听到远处有人喊:“列车员!快!有人躺地上了!
几分钟,高壮的列车员扒开一层层人,走了过来,大家往两边腾挪,尽可能让列车员赶过来
女孩的父亲被抬走了,一家人跟着列车员去了其他地方
白壹不知道后面的故事,听到旁人说应该是累的,这大晚上坐长途火车,从南边坐到北边,忒熬人。
车厢的声音,渐渐小了下去,鼾声四起,困乏的人再次睡去,除了零星走动的人,再无其他
白壹也眯上了眼
或许,只是十几个小时的邂逅,甚至连面都没有记住,但这件事一直深埋于白壹的心中
怎么就以为那位大叔突然发笑呢?怎么身体就不能动,嘴张不开呢?白壹不确定自己是否是第一个发现异常的人,但他明白自己不是第一个喊出声的人,大叔明明就在自己眼前倒下,他不清楚自己耽搁了几秒,也不清楚那位大叔随后的生活是什么。但困乏和疲惫席卷而来,他切实感受到了心脏所承受的巨大负压。自己是一个18岁的小伙子,更何况那位大叔呢?每每回想起这件事,白壹都有所心悸。
但这个插曲,早已随晃荡的列车遥遥远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