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阵扰人的电话铃声将颜倾诚吵醒,他拿起床头柜上的手机看了一下,是一个学生。
“喂?”颜倾诚接起电话,用韩文应答道。
“教授,请问今天的课休讲吗?”电话那端问道。
“不好意思,我出了交通事故,请大家稍等一下。”赤身裸体的颜倾诚看了看墙上的挂表,时间已经指向九点十五分,截至目前已经迟到了十五分钟。
颜倾诚撒完谎,超速起身、洗漱。将身体缩进汽车时,时针却仍然指向了上午九点半,如此一来,第一节课基本是没法儿讲了。只见他世事如常、潇洒依旧地一边唱着自创的奇异的歌,一边继续向着学校方向,仿佛焦急万分,却必须继续被堵地“疾”驰着。要说他自己编曲作词的歌具体是个什么模样,那就是,曲调来自于毫无根据的瞎胡扯,歌词一概大致雷同,比如“一分钱也没有”之类被他起名为的“穷人之歌”。
风尘仆仆地闪进教室,学生们已坐等成东倒西歪状,见到他进来,才又挺起腰来,翻开课本,亦像是上古时期的猪油灯盏,猛拨一下,终亮了起来。
讲课是一件能让人的权威感爆棚的事,即便讲错,自己却仍然是老师,像是天下无师傅的不是。当然,错误仍需尽量避免,该自我纠正,也当在学生面前痛快承认。颜倾诚捧着课本,步履缓慢地游走在课桌之间,鼓励学生用最大的声音去朗读、造成口腔肌肉撕裂再生长后定型,继而以最快的速度习惯中文运动轨迹和模式的同时,忽然想道,自己似乎也未能以身作则,故曰教学相长也。
“刚不太舒服。”中午,颜倾诚在食堂见到欧阳慕霜,低调地说。
“朱某来了?”欧阳慕霜问。
“可不在后边。”
“吃饭。”欧阳慕霜强笑道,然后瞄了一眼后方,只见朱菲和一个洋人走在了一起,然后消失在人流中。
颜倾诚和欧阳慕霜几人落坐在员工食堂靠内的一处角落,开始品尝今日的配餐。配餐从周一到周五,每天都不同,据说是由一位白白胖胖的营养师负责监督调配。不过,油炸的,或是鸡皮、鸡脖之类以及韩民族最爱的冰水,怕是因为还需确保营收,所以也对客人听之任之,照样供着。像是明知吸烟有害健康,可为了烟草业的发展与必要的税收,也只能做到在盒子上印些提醒之类,倘若强行端了产业,十几亿(应该差不多)烟民非得发生暴动不可。或者,话说回来,这世上虽然没有吸烟或食用鸡皮有助长寿的论调,但也没有它们定会导致某种可怕疾病的直接证据。
“还行,对得住四千的价位。”颜倾诚扫了一眼面前的食物,表示道。
“是呀,这么多鸡肉。”朴正赫一边夹着,一边号召,“多吃。”
“朴哥喜欢鸡。”周耀中指出。
“朴哥,你应该把几个格子全部盛满大蒜,这样营养均衡一点。”颜倾诚看着朴正赫盛的一小格腌大蒜说道。
“没办法,我这人一向饮食习惯不好,否则怎么可能这么瘦。”朴正赫说。
“眼看又要期中考试了。”欧阳慕霜转移话题。
“是呀,生活就是如此,用不了多久,我们该退休了。可我显然觉得自己还是二十多岁的小孩子。”颜倾诚表示难以置信却又无能为力,只好这么回应道。
“是呀,时间就是这么催人老。”周耀中赞同,又补充道,“人生短暂,别留遗憾。”
“但遗憾贯穿在生活的每一个瞬间。”颜倾诚反唇相讥。
“比如?”朴正赫接下话茬。
“比如各种如果。”颜倾诚说。
“或许生活也由此变得多彩吧。”欧阳慕霜说。
“被动的多彩,我可否拒绝。”颜倾诚问。
“如果这世间都如己所愿,不也就不知开心为何物了,你搞艺术的人,不懂跌宕起伏才有趣?”欧阳慕霜说。
“或许,只有如狼似虎的人才能站在顶端。”这天,顶着一望无际的蓝天白云,下了课,慢慢地在校园中散步的颜倾诚脑海中忽然冒出这么一句话。
他抬头望了望蓝天白云,一片片大朵的云像是蜷缩起来的白兔和老太太烫过的白发卷。照了几张,发给朋友。
“我要被派去北京的分公司咯。”只有周紫含秒回。
“是吗?”
“是的。”
“什么时候?”颜倾诚继续问。
“这个冬天。”
“好的,欢迎。”
“你又不在北京。”周紫含说。
“心在那里。”
“好吧。”
“前任怎么办。”
“不管。你呢?”周紫含问。
“我什么?”
“女盆友。”
“什么女盆友?”
“你呀,阴阳失调。”周紫含下结论。
“那是表面现象。”
“实际呢?”
“实际上何止阴阳失调。”颜倾诚说。
“我给你介绍一个?”
“谁?”
“我朋友,特漂亮。个子比你高,能改良你基因。韩国人,在中国呆了十年,热爱中国文化,尤其喜欢写小说的。”周紫含眉飞色舞地说。
“是么。”颜倾诚听闻心动,“在哪儿?”
“首尔。”
“算了吧,我不想从一开始就把自己定位到明显不利的局面中。”
“你每天来首尔不就得了。”周紫含事不关己地说。
“那我考虑一下。”
“不说了,上班着,活儿来了。领导说风就是雨,我得站好最后几班岗。”
“那你忙。”
“北京见吧。”周紫含告别。
“行,为你转机。”
“瞎说,你本来就常去北京。什么时候?”周紫含问。
“你呢?”
“寒假就出发。”
“那就寒假约个北京。”颜倾诚答应。
“一言为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