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坐在床上,再也睡不着。玲儿爹也不知到哪儿去了,房间里只有我一个人。
那个姜道士的瞳孔是死灰色的,听玲儿一说,我倒是想起来了,的确如此。大概也就是因为这死灰色的瞳孔让我吃了一惊,我才会看到那可怕的世界吧。毕竟,国人都是黑眼睛,那瞳孔黑得晶亮,绝少死灰色的。就算死鱼眼,也是黑中带白,只有死人的眼睛,才是死灰色。
油灯的火焰一跳一跳的,这让我联想到了曾经看到过的鬼火,那是我第一次看到鬼火,这一辈子都忘不了。
五年前,我在一个乡村派出所实习。刚到不几天,就碰到了一桩杀人凶案。一个青年男子在杀死了邻居一家五口后,逃进了猫儿岭。
猫儿岭是当地一座几百米高的小山,因为从远处看像一只蜷卧的猫儿,被称为猫儿岭。
派出所只有四个人,其中管理户籍的是女同志,自然被留下来值班。杨所长、崔教导员和我接到报警后立即驱车赶到了猫儿岭。
岭下,已经围了近百个乡亲,男女老少都有,大家都拿着铁锹、鱼叉什么的,这是村里自发组织起来的搜索队,对于这样凶残的杀人犯,没有人不害怕。
问明情况,知道凶手一直就有点精神不正常,也不知什么原因杀死了邻居一家五口,手持一把西瓜刀,逃到山里去了。
杨所长当即分派人手,由他自己、崔教导员和我各领着三个身强力壮的老乡进山,其他人就在外围候着,防止凶手再逃出来。
“阿杰,这个你拿着!”杨所长郑重地将所里惟一的一把手枪交到我手里。
“所长,我不用枪!”我不接受,杨所长比我大了十几岁,如果需要枪用,也应该给杨所长。
“阿杰,我和老崔都对猫儿岭十分熟悉,你却是初来乍到,万一碰到不可想象的凶险,这枪正好用得上。”杨所长恳切地说。
我只好勉为其难地接了枪,手一挥,带着三个老乡进了山。
此刻已经是黄昏,夕阳挂在天边,如同一团浓艳的鲜血。我们踩着羊肠小道往山上爬,一面爬,一面仔细察看地形。因为上午下过一阵雨,上山的路有些泥泞,踩上去就会出现一个清晰的脚印。
通过脚印,也许就能找到凶手的藏身之地。可是,每天上猫儿岭的人虽然不多,也不少,如何从众多的脚印中分辨出凶手的脚印却是个细致活。
天渐渐黑了,我们这一队拿着手电筒,微弓着身在山上搜索起来。几个时辰过去了,没有丝毫发现。杨所长、崔教导员那里也没有消息传过来。猫儿岭就这么大,一个大活人能躲到哪里去。也许他进了猫儿岭,又蹿出猫儿岭了,大家都这样想。
已经是深夜了,疲乏得不行,大家坐在一块干燥的地方抽烟。忽明忽灭的烟头,在静静的夜里显得那样诡异。其中一个老乡尿急了,走到一块大石头后撒尿,水声响起来,忽然间他大叫道:“有人!”
我立即跳起来,冲到大石头后,就看见一个模糊的黑影向着远处跑去。我手上握着枪,飞奔着追了过去。虽然是崎岖的山路,但是我在警校几年锻炼的效果在这里得到了充分展现,三个老乡被我远远地甩在了身后,而我和前面黑影的距离却越拉越近。
借着淡淡的星光,我能够分辨出来这是一个穿着灰色衣服的青年男子,中等个头。他的衣服多处扯破,头发凌乱,一面跑一面回头看我,他的脸上布满了灰土,目光慌张而散乱。
“别跑!再跑我就开枪了!”我追着这个疑似凶手的灰衣男子,大喝道。
灰衣男子充耳不闻,依然跑得飞快,我并没有开枪,即使他就是凶手,在没有威胁的情况下,最应该做的就是将他擒拿,法院会判决他受何种惩罚。
“你可以保持沉默,但你所说的一切都将作为呈堂证供!”
近年来的国产警匪片中,检察官常会对着犯罪嫌疑人这样说,这是法律正在完善的标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