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来的大明星、摇钱树要见,她这个要捧他出道的经纪人自然不能拒绝,立刻以最快的速度赶了过来。
但是她一进前厅,却见柳二郎正瘫靠在罗汉榻上,一手托着脑袋,一副力不从心的样子。
他若是此时病了,那可是要误了大事了。
张环佩心里一惊,赶忙上前问道:“刚才不还好好的,这会子是怎么了?可是哪里不舒服?”
柳二郎只哼哼唧唧,秋儿赶着回道:“方才郎君沐浴时忘了关窗子,连打了几个喷嚏,想是受了风了。刚才冬子哥已经熬了姜汤给郎君喝了,就是这会子还不见好。”
“既喝了姜汤,就该去床榻上捂着发发汗,在这里做甚?”
张环佩说着,便将罗汉榻上的一张毯子拿了给他严严实实的包裹起来。
秋儿既然开了头,柳二郎便好往下编了,他故意压浑了嗓子,一脸愧疚状:“我是担心万一明日倒了嗓子,坏了娘子的事,心里实在不安。便叫娘子出来商量商量,音色如何补救。
张环佩方才还在担忧砸了招牌,但此时见他拖着病体还惦记着补救,便觉得有些愧疚自己见利忘义。
他本来就是被自己硬忽悠上台的,眼下既然出了岔子,也是天意如此,岂能怪罪于人。
当下便只安慰他:“二郎也不用着急,先回房好好养身子,明日好了便上,若真上不了,我想办法应付就是了。你相信我,我的点子可多着呢,无需担忧。”
柳二郎看她此时贴心安慰,言语温柔,竟并没有预想的那样只担心场子银子,心头大为感动,伸臂便将她牢牢的环抱住,低声道:“娘子真好,我明天就是坐着火海,踩着刀刃上去,也要给娘子扎扎实实的唱好,好让娘子开心。”
也许是贵族身份让他素来保养精致,张环佩才发觉他整个人身上都散发着淡淡的好闻的香气,因为离得太近甚至还闻到了他说话时口中隐隐透出的芬芳,这些都与那情意绵绵的话语极速的产生了一种化学反应,竟让她的心头不受控制的砰砰跳动起来。
柳二郎似乎感觉到了她的心动,将脸缓缓的贴了过来。
秋儿一看到这个画面,赶快捂着眼睛跑出去了。
然而柳二郎还没得逞,张环佩却使劲往外推了他一把,且面色凌厉的娇斥道:“柳二郎,你不是紧张么?怎么时候你还有心想别的?你怕不是在装病?!”
柳二郎见被拆穿,索性坦白:“虽然我没有受寒,但确实有些头疼,是紧张的,我从来没在那么多人面前登过台,真怕唱砸了误了娘子的事,不信你摸摸看。我的心都快要跳出来了。”
他拉住她的手按在自己心口上,张环佩一时抽不出来,没感受到他的心跳,却觉得自己的心跳又加速起来。
她觉得自己很快就要再陷入一个新的情阵里面去了。
可他本是豪门公子,只得一人心的机会简直为零。不定哪日就变了心,自己只能再受一次伤害。
那种滋味她这辈子都不想再尝受一次了。
她想鼓励他安慰他的心,都被惧怕挤兑的丁点儿都无。
于是她只扔下一句:“明日台上会放置屏风。待唱完再与观众见面即可。你就当还在府上练习吧。”
然后,她就极快的跑走了。
但是她不得不承认,这个家世外表都极其优秀,唱起歌来万般迷人,对自己又情意绵绵的柳二郎,真的杀伤力太大了。
如果再这样合作下去,她真担心自己早晚有一天会爱上他。
这简直太可怕了。
这一夜她辗转反侧,夜里便做了一个梦,梦到她嫁给了柳二郎,结果成亲的那天,她发现他府上有几百个美女。都是他的小妾。她拼命跑回了家里,却发现霍三郎也在办喜事,待揭开盖头,新娘竟然是沈老六。
他们一起笑着说:“你既要嫁给他,只能我们两个一起过了。”
她被惊醒了过来,便再也没有睡着。
她看着窗外的天色一点点的变亮,开始后悔为什么要招惹他们。
如今骑虎难下,当真是自作孽不可活。
这一夜既没有睡好,她脸色便有些苍白,眼圈也有些发黑,只能用些脂粉遮盖。
到了去餐厅用早饭,却见众人早早都在了,霍三郎和柳二郎已经在餐厅前的长廊下做最后一次练习了。
今日霍三郎着了一件深色魏晋款的交领大袖衣,手里一管长箫,显得飘飘欲仙。
柳二郎一身玉色的圆领袍滚着暗竹纹,黑色的长脚罗幞头垂下两个长巾子,愈发显得形容俊朗,又有一股天生的贵气逼人。
这两人在台前若不立个屏风,恐怕观众也没多余的心思欣赏歌曲了。
张环佩虽也素喜美色,但因惧怕感情纠葛,便也故作平常的扫了一眼,就淡定的去用早饭了。
这无疑让都各怀心思,用心装扮的二人有些失落。
但既然她用美色打动不了,那就用才艺打动。
于是霍三郎和柳二郎倒是练的愈发起劲了。
因下午还有说书的场子,新曲发布定在了巳时初(上午九点)。
用完早饭收拾妥当,因柳二郎非得跟着张环佩坐一车,沈老六自然也要同行,如此也不能让霍三郎独行,最后便由冬子驾车,连着小春、秋儿共七人,满满当当的同乘着一辆马车往风云瓦舍进发了。
因此次“仙曲”若成功,瓦舍老板便有一千五百两银子的进账,故而这几日便卯足了劲做宣传,以至于临近开场前,还又加了十来个座位。
这日他绝早起来,亲自带人将场子打扫的干干净净,雅座上备好茶点,台上各类桌椅屏风都妥当了,又往外迎了七八回,没迎到张环佩,却见安国公府的马车到了。
因这柳小公爷常在瓦舍勾栏混迹,近来又爱捧石头记的场子,故而他的车及驾车的随从冬子老板是认得的。只是眼下离着开场还久,而且也没见他们订座儿,这会子过来便有些出奇。
这老板正纳罕,却见车子一停,柳小公爷先跳了下来,又伸手扶了一个男子装束的小娘子下来,正是化名公孙大娘的张环佩。
老板忙向前招呼 :“柳小公爷,见礼了,怎么这么早过来?”
柳二郎只抬了抬手,并不言语,张环佩便笑道:“这谜底都揭开了,东家还问呢!”
那老板一愣,又忽的一拍额 ,惊讶道:“莫非,那位贵人便是?”
“没错,便是柳家二郎,御封安国公的柳小公爷。东家觉得五十两银子可卖的值?”
老板连连击掌道:“若是早知道是柳小公爷,一百两银子也值!张娘子真是好能耐,是怎么请的动这尊大神的?”
张环佩还未说话 ,柳二郎倒是先抢着道:“登个台子哪有什么稀罕,左不过是哄娘子高兴罢了。”
老板不由啧舌,连连道:“能得了小公爷青眼,张娘子真是好福气。”
张环佩无奈道:“柳小公爷切不可乱说,若不知情的传出去,还以为我真攀上了高门显贵,上赶着做妾去了。”
柳二郎笑嘻嘻道:“娘子还是叫我二郎的好,再说从前说纳妾之类的都是玩笑话,只要娘子答应,那就得是安国公府里独一份的正房夫人。”
眼下围着这许多人,张环佩不欲与他多说,只道:“柳郎君抬举,奴就是个卖艺的,心里只有场子和银子,眼下先赶紧去台上准备要紧。”
柳二郎忙道:“好,娘子说什么就是什么,现下就去准备!三郎,快点,别让娘子着急!”
霍三郎性子温和,也不与他计较,只紧赶了几步 ,默默的跟着他往场子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