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说上官红约至未时初刻众人一会,凝寒未及未时,便已至上官红院内,入至厅上,上官红邀凝寒落座。
不一时,林丛忌,杨呈忠,柯显杰入至厅上,众人互相行过礼,落了座,仆役献上茶来。
众人先是讲些客套,话间,一名仆役入得门来,行至上官红身侧,贴耳言语几句。
上官红道:“你去回他,我正会客,没空见他。他若诚心拜见,改日等我下帖子请他。”
那仆役应命去了。
未及半盏茶工夫,那仆役又入得门来。
上官红道:“如何?”
那仆役只得回道:“陆清汶不肯离去,已硬闯进来。”
上官红嘴角微翘,道:“他胆子倒是不小。”
随一招手,那仆役应命退下。
上官红道:“冷师弟权且暂避,为兄去去便回。”
凝寒称是。
上官红起身,出得厅门,林杨柯三人相视一笑,亦跟至上官红身后。
上官红出厅,尚未行几步,便见陆清汶盛怒而至。
上官红道:“陆峰主因何如此怒意。可是我药王谷招待不周。”
陆清汶怒道:“我今日委身下拜,你因何不见。”
上官红道:“鄙人已遣人回明陆峰主,今日有客,没得空闲。”
陆清汶哼笑一声,道:“你有无空闲,于我无干!我今日更不是为你而来。”
上官红道:“那不知陆峰主来我药王谷所为何事?”
陆清汶道:“我那孽徒现居此园内,趁此机会,合该回师门方是。哪有师尊在侧,一不亲拜二不回师门的道理。我今前来,便是带他回去。”
上官红道:“陆峰主多虑。冷师弟客居我药王谷,自是我药王谷盛待。若我药王谷不肯,冷师弟也断离不了我药王谷地界。”
陆清汶怒道:“你是不肯放人?”
上官红道:“陆峰主哪里话。冷师弟客居我药王谷,上至谷主,下至粗使杂役,我一不欢喜,皆愿冷师弟可多留时日。纵使我愿冷师弟离去,只怕谷内众人不依。况谷主有命,要我盛情款待,不可冷落了冷师弟。谷主未曾有言,我又怎可轻易放冷师弟离去。”
陆清汶怒道:“师傅亲自登门领徒弟回师门,也算给了交代,也给足了药王谷脸面。”
上官红道:“冷师弟下山,乃是奉了贵门长老亲命。陆峰主可是要违了贵门长老之命么?”
陆清汶道:“那是我门内之事,与你这外人无干。”
上官红道:“陆峰主敢逆贵门长老之意,药王谷可不愿与贵门为敌。”
陆清汶冷笑道:“就凭你,不知哪来的货色,也敢打药王谷的大旗。”
上官红道:“我虽无谷主骨血,也算是药王谷之人,行事自然要以药王谷为先。”
陆清汶怒道:“那我来日便平了你药王谷,也算给你今日之言一分薄面。今日,我便带我孽徒回师门。”
上官红冷冷道:“你也敢!”
陆清汶也不回言,冷冷瞥了上官红一眼,径直往里走。
众仆役见了,一个个立在原地,静观众人,未动半分。
陆清汶未走两步,上官红已然出手,单手扣住陆清汶脖子,轻飘飘丢了出去。
陆清汶半空翻身落地,连退四五步,方颤颤立住。
陆清汶欲拔剑出鞘,上官红左指微曲,伸指轻弹,长剑未出半寸,又猛回至鞘内。
陆清汶连试三次,皆不中用。
陆清汶见状,直出一掌,直向上官红。
上官红微微一笑,隔空一掌,陆清汶背身摔倒在地。
上官红怒道:“药王谷地界,哪容你放肆。今日不给你点厉害,恐这世间之人,都不被你放在眼里。”
话间,随手一扬,陆清汶已强至半空,上官红随手一翻,陆清汶狠狠摔在地上。
上官红怒道:“来人,丢出去。”
话音未落,四名仆役已闪身之陆清汶身旁,抓起陆清汶双臂双腿,将其整个人直挺挺架在半空,陆清汶竟是半分挣扎不得。
上官红又道:“传我命令,此人若敢近大门半步,见一次,打一次。”
四人出至园门,狠命将陆清汶丢了出去。
陆清汶起身,欲再入园门,那四人站作一排,将陆清汶拦住。
一人道:“陆峰主。奉劝陆峰主一句,莫要在四方城逞威风,这四方城可由不得你。”
陆清汶狠命瞪了四人一眼,又朝园门内瞪了一眼,狠命整了下衣襟,满脸怒气,转身离去。
上官红朝上施了一礼,道:“多谢诸位兄弟。”
众仆役忙道不敢。
上官红又道:“今日之事,我必禀明城主,也好免了诸位兄弟失职之则。”
众仆役忙道多谢。
上官红回至厅上,林杨柯三人亦随着回至厅上,复落了座。
凝寒欲开口,话至嘴边复又咽下。
上官红道:“冷师弟放心,诸事已妥,你且安心。”
林丛忌双身齐道:“据传,长生门已大不同往日,门内之众,尽受俗世沾染,已少有清寡安世之心。冷师弟今拜入此人门下,万不要受此等俗恶沾染才是。”
凝寒称是。
柯显杰道:“大哥想是过虑。冷师弟才多大,入长生门也不过几年工夫,哪能沾染得了。看冷师弟神情不同于凡众,便见得初心仍固。”
林丛忌抿嘴一笑,道:“白玉染尘,岂需年岁。你又怎知冷师弟入门年岁,又怎知其未受半分沾染。”
柯显杰道:“当年四方城拜师,我等兄弟皆有来此。冷师弟一招制敌,早已惊动众人。大哥如今再观,于彼时相较,冷师弟可有异样。”
林丛忌轻哼一声,道:“难言无异。”
杨呈忠,柯显杰忙立起身,急道:“大哥快回转过来。”
二人忙走上前,伸出两指于林丛忌双身肩上各一点,林丛忌似有清醒之状,扶额缓了半刻。
杨呈忠,柯显杰舒了口气,复又坐了。
林丛忌空施一礼,道:“方才多有冒犯,还望恕罪。”
上官红道无妨。
林丛忌道:“冷师弟跟前,我等大谈冷师弟师门颓劣,已属冒犯。”
凝寒道:“师兄多虑。自小弟入长生门,未曾见污秽卑劣,必是小弟平日少与门人来往,不曾察觉。今闻诸师兄言及,小弟日后,也好多多提防。”
林丛忌道:“冷师弟可知贵门中一申姓长老。”
凝寒道:“交情尚浅。”
林丛忌道:“冷师弟可知其过往。”
凝寒摇头,道不知。
柯显杰接口道:“申长老八十年前入长生门,不到十年工夫,便身居长老之位。论门第,论功苦,似都轮不到他,论修为,论人品想必门内众人皆不可及。”
凝寒道:“小弟与申长老仅会面数次,然其修为,其人品,果如师兄所言。”
柯显杰道:“贵门之内,愚兄独钦佩申薛二位长老。申长老自不用再言。那薛长老,何等门第,整个长生门哪有人可比。愚兄所敬服之处,乃是其不凭门第,仅靠修为一项,于四十岁上坐稳长老之位。”
凝寒不免一惊。
林丛忌道:“只可惜,长生门内,如此德行之人已如麟毛。其余不谈,自当今门主登位,兽族,水族,皆大肆入长生门。只此一项,便足以搅动根基。”
凝寒惊道:“兽族,水族,竟不止……”
凝寒不免眼神乱晃。
林丛忌道:“此二族大有人在,若以寻常猜想,定已成势。”
凝寒不免心内杂乱。
林丛忌道:“现东海水族已有反叛之相,不知长生门可抵挡得住。”
凝寒不免心内杂陈,只得一声叹息。
上官红见凝寒心思烦杂,忙道:“我等本该谈剑论道,怎言至此事。”
林丛忌,杨呈忠,柯显杰忙起身,施礼道:“是我等过失。”
又对凝寒施礼,道:“冷师弟恕罪,我等言语有失,失了分寸。”
凝寒只得起身回礼,道无妨。
上官红道:“东海之事,冷师弟倒不必过虑。想长生门守东海数千年,自能应付。”
复又宽慰凝寒几句,凝寒心思方疏解些。
凝寒对林杨柯三人道:“敢问三位师兄一事。”
三人点头称是。
凝寒道:“今日比试,三位师兄因何不战自言败。”
三人相视一眼,皆是满疑困。
林丛忌道:“冷师弟果不知么?”
凝寒摇头,道不知。
林丛忌道:“昔日闻言,长生门一战,冷师弟大显威风,故此特下帖一战。今日得见,冷师弟有神兵在旁,不敢再战。”
凝寒仍满脸疑惑。
林丛忌又道:“冷师弟腰间之剑天生灵性,与寻常附灵兵刃大有不同,可识我二身真假。此剑在前,哪敢再战。”
杨呈忠接道:“冷师弟身侧灵剑,更非俗物。若真动起手来,愚兄这傀儡,恐敌不过一招半式。”
柯显杰未有开口,只闻那尸枯噪之音,道:“幽冥阴令,判官锁魂。”
柯显杰道:“冷师弟一人之力,足以灭我三门。”
凝寒忙起身施礼,誓道:“小弟定不敢有此歹念。”
杨呈忠起身,扶凝寒坐了。
林丛忌道:“我等听闻冷师弟品性一流,固有结交之念。纵使冷师弟无神兵傍身,亦无动摇我等结交之意。冷师弟切莫多有旁思。”
凝寒称是。
林丛忌道:“我等另有一事,要与冷师弟商议。”
凝寒忙问何事。
林丛忌微微转头,看了上官红一眼。上官红忙立起身。
凝寒道:“红师兄并非外人,但说无妨。”
林丛忌忙施了一礼,请上官红坐了。
杨呈忠道:“我等所求之事,与灵虚观相关。”
凝寒不免疑惑。
杨呈忠道:“灵虚观所行之事,想必冷师弟已知晓。朝内搅动风云,江湖血雨腥风,君臣不稳,民生疾苦,门派消亡,百族不兴。现沧海境内,内宦篡权,灵虚观仗势乱国。我三门虽有拨乱之心,然势力丁薄,难以成事。若不能一击而倒,定使得天下难安。现急需集天下之力,以待良机,平朝内乱臣,除江湖孽源。还望冷师弟可助一臂。”
凝寒疑道:“林杨柯三族皆是皇族一脉,为何不直入朝内,除此乱臣。”
杨呈忠叹道:“祖上虽是皇族血脉,时至今日,不过挂个虚名。若真如冷师弟若言,无论成败,都落个不忠之名,只怕这一脉难逃屠戮。祖训有言,不涉朝局,便是避祸之意。”
又道:“现灵虚观仍有所忌惮,尚且收敛。又有伪君愚弄天下,为其正名,少有人知其所行之恶。兵出无名,难以成事。”
凝寒道:“何时方是时机?”
杨呈忠道:“天下民众尽知灵虚观恶行之时。”
复又叹道:“只恐那时天下早已民怨难平,兵戈四起。”
又道:“趁此机会,直捣黄龙,荡平灵虚观,再入京城,斩却乱臣,再立新君。虽是于君不忠,也对得起这天下万民。”
凝寒一时吃惊不小。
杨呈忠又道:“祖训有三,正君位,可持刀入朝;平天下,可出兵伐乱;安万民,可出山屠恶。不曾想,竟只这安万民一道才是万全。”
凝寒万千思虑,竟一时不知如何答言。
上官红道:“此事干系不小,容冷师弟思辨几日,可使得?”
杨呈忠称是。
杨呈忠又道:“还望冷师弟切心思虑。”
言毕,三人起身,拜辞离去。
林杨柯三人离去,上官红道:“冷师弟心内如何思量?”
凝寒不语,只默声摇了下头。
上官红道:“所虑为何,不如讲来一听。”
凝寒思隼半日,道:“我本无心争斗之事,况此事体大,不敢妄言。他三人特来结交,若是明言相拒,恐他三人脸上无光,又显我无视百姓疾苦,空入修行一道;若是应了,我又不善争斗,于此事上又难有帮衬,反倒成了累赘,况往后又不知又有何事,若累及师门,又是罪过。故此,难有决断。”
上官红道:“此事若成,尚需时日,少则三五年,多则十余载,待冷师弟有所决断,再告知便是。”
凝寒点头称是,拜别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