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燕歌远别(二)
书名:琴剑燕歌 作者:棠忘伯 本章字数:3233字 发布时间:2022-05-06

陆无樊点头称是,而那老者忽又满脸讥诮道:“哼!可报应不爽啊……这狼子野心的狗贼怎想到会把狗命送在老夫手里。哈哈……哈哈……”说着他已忍不住放声大笑,可笑得太过畅怀反牵动伤势转而不住咳嗽起来。

这消息石破天惊直叫陆无樊惊呼:“什么!老前辈除了他?”那老者喘匀气道:“正是!说实话,你没想到,老夫也没想到啊……那时我听他说了缘由本待等死,没想这贼子却不知怎的差了内息忽动弹不得,他与我说话时胜券在握,更不想叫人知其阴私早将辽人遣远,我便趁机斩了他的狗头,从他身上摸了剑谱而去。那帮辽人紧追于我,奈何我受伤已深心知不免,只得找机会将剑谱藏了接着佯装逃命。待被擒后,这帮辽贼逼问我剑谱下落,任他们手段用尽老夫犹不张口这才被关在此地。”

陆无樊虽今日才知周商鸣此人,可听其行径也觉罪有应得,既心下称快亦对这老者十分佩服,便道:“前辈诛杀叛逆实是义举。方才前辈说有事要我做,请前辈吩咐就是,小子一定尽力。不过……我瞧眼下还是得想法子救前辈出来要紧。”那老者叹道:“救我是不必了,惊动旁人徒添麻烦。我心肺尽伤,命便在这几日了。”“前辈……这……”听闻此言,陆无樊一时说不出话来。

那老者却笑道:“适才你来此间我本不愿理睬你,只因我时无多这才试探于你,没成想竟试出个太白传人,这已是上天眷顾啦。”说着转而又郑重道:“城北二十里处有座残破的道观叫青龙观,我把那半部剑谱便藏正殿的房梁之上。你务必设法把剑谱寻回交给你师傅或送回太白山。这半部剑谱关系太白荣辱,若就此湮灭或叫别有用心之人得去了实是太白派的祸事。你只需把这事办了,可比什么都强。”

陆无樊知这剑谱是他用命换来的干系甚大,保全这剑谱也是自己份内之事,忙点头道:“小子一定将此事办好。”那老者欣慰道:“我学得一身太白功夫却从没为太白派出力,若这剑谱能回归太白倒也不枉了。陆小友,我临死前能遇到太白门人只觉太过巧合,原以为你是敌人安排来诓骗剑谱的,后又以为你是那狗贼的徒弟这才辱骂于你,小友千万莫怪。”

陆无樊自然不怨于他却仍不解道:“小子岂敢责怪前辈。只是前辈怎知我不是那人的徒弟?”老者笑道:“方才我运功入你体内想瞧瞧你是否真是太白一脉,我一试便知你是初学太白心法且经脉受损颇深。你想,一个为了剑法而背叛师门的逆贼必是功利之徒,那他收你这么个徒弟又有何用!”

他直言不讳,陆无樊却知其所言不差更感激起师傅的恩情,只听那老者接着道:“眼下你虽功夫差些,但能随意走动倒也方便逃走。可你方才说有个朋友被人拿住了,却是怎么回事?”陆无樊遂将丁虎一事说与了他。

那老者听罢不禁皱眉,一时没了对策,叹道:“既要完成老夫所托,又要救你那朋友着实不易。”陆无樊知他所托之事干系重大,若因此弃虎子而去又怎忍心,无奈道:“前辈之托,小子不敢有负。可抛下朋友,我实心下不忍。”

那老者忙道:“小友莫慌,我没叫你抛弃朋友。情意二字本就难得。若你不顾念朋友,老夫倒觉你不可靠了。听你方才所说,想来困住你的那丫头也是心思机敏之人,除了以力胜之也无良方。只是太白功夫都是循序渐进而成,一招一式都需千锤百炼方能应敌实无速成的法门啊……”陆无樊听来大觉气馁,可瞧着那老者凝眉深思的模样只巴望他能出个良策。

半晌,那老者忽而一叫道:“有了!只有这一招或可速成。”陆无樊喜道:“老前辈,是什么招数?”老者道:“便是太白剑法最后一招‘风雪游仙’。”

“风雪游仙?”陆无樊不禁叨念。“对,就是这招。你没学过太白剑法,不知其理。”那老者接着道:“昔太白祖师创内功、剑法皆有感于太白山,如太白剑法起手式‘清风徐上’便是取人在山脚欲乘风而上之意。而随行渐高,便见太白险峰绝谷、烟云飞瀑的奇险景色,因而便有‘鸟道穿烟’、‘石梁飞瀑’、‘云水沾衣’等招式,这些招式全以奇巧见长,将《太白六气真诀》修炼到第四重便可练得。”

陆无樊未听师傅讲过太白剑法,此时听这老者之言颇感新奇,跟着听他道:“而再往山上去,奇险之景转为恢宏之象,自‘剑叩天关’这招始,往后全是刚猛一路的招式,需以第三重内力为凭方可使得。如此一套剑法,倒分成了上下两部,然一招一式间各有刚柔,这日后由你师傅跟你详说吧。”

陆无樊忙点点头,那老者又道:“太白绝顶为秦岭最高处,终年积雪不化,其上有拔仙台,相传是姜子牙拔擢神仙之处。这最后一招‘风雪游仙’大有出尘之意,此招剑意高绝已非人间气象。”陆无樊心道:“听着厉害的很,可这套剑法我全没学过,单这一招又怎能学成?”忙道:“老前辈,如此招式我怎学得来?”

那老者道:“且听我说,这太白剑法练到绝顶,天下已罕有敌手。可太白派最厉害的剑法却是忘机剑法,你可知为什么?”陆无樊又茫然摇头。

那老者道:“我听师傅说,当年太白祖师只创了一套忘机剑法,这套剑法和天地、顺自然,剑意剑招皆与自然相通。然太白祖师坐下一众弟子竟无人能融会贯通,他遂将纯任自然的剑法,以招式固定下来,因此才有了太白剑法。而这最后一招‘风雪游仙’只有出剑时运气之法却没有剑招,也不知是不是祖师爷有意为之。”

陆无樊听来更觉一头雾水,喃喃道:“没有招式?以气运剑?这如何使得?”老者道:“倒不是以气运剑,我悟其半生,觉来应是气通自然,剑招乃生。我虽未来得及瞧那忘机剑谱,但细想来,应是太白祖师为后辈能参悟忘机剑法才留了这招伏笔。”

但见陆无樊一脸茫然之色,那老者道:“现下你六气尚未练全,多思无益,你上前来。”陆无樊闻言走到门前,那老者忽一指探出小窗正点在他眉心处,陆无樊猛觉两道浑厚真气涌进体内。这两道真气入体后郁在胸间,越积越多,陆无樊一时胸肺欲炸便不自觉地运起《太白六气真诀》,而这团真气竟随之运转起来,他这才知那老者是在传功给自己。但见那老者脸色越来越差显得愈发苍老,陆无樊想要挣开却动弹不得,只觉这两道真气在周身游走渐渐沉入丹田。

良久,那老者忽收了指,喘息着道:“陆小友,我能相助于你的也只残存的这点真气了,能不能成,全凭你的悟性了。”而后便将那招‘风雪游仙’的运气之法告知于他,要他从《太白六气真诀》着手,务必记着“气通自然,剑招乃生”这八个字。

陆无樊用心记下,那老者说完已面如金纸,只见他倚在窗边,又气若游丝道:“陆……陆小友,世事难两全,大义当先,自己尚可舍去……凡事……凡事尽力而为便好。你明白么……去吧,我已油尽灯枯,你不必再来,叫人瞧见徒惹波折……”说罢摆摆手,转身没入黑暗中。

陆无樊知他是叫自己在危急时先保全剑谱,可他将仅剩内力传给自己才叫自己有了能救出虎子的可能,念其恩德,感其大义,决意纵死也得完成所托,当即问道:“敢问老前辈尊姓大名,好叫小子长念前辈的恩德。”然良久不见回音,他只得着地叩首:“前辈放心,小子粉身碎骨也要将剑谱带回太白。”遂一咬牙转身而去。

他跑出地道,正对星月满天,雪夜空幽,可他肩上却似压了千斤重担不由长叹。低头瞧见自己来时的脚印怕被人发觉,便取了扫帚将路上的雪都扫了净。

回到屋中他坐立难安,想着那最后一招“风雪游仙”便依法运起那老者所传的真气,可试了良久,只觉那老者所传的阴阳两道真气在丹田中周而复始的运转全不由自己。纵然勉力催动,也只能催动自己所练出散在不同经脉的几道真气。他甚是不解坐在床上琢磨起来,可直至明霞漫天犹是一头雾水。

过了两日,他眼见数人从地道中抬出那早已气绝的老者,听几人兀自吵嚷着,想不通以那老者的功力怎饿了几日就一命呜呼了!陆无樊满心悲痛,也只得强忍泪水不叫人觉出端倪,暗自发誓必不负其所托。

可他虽有此心,却一点进境也无,求内不得唯求诸于外,遂找了根三尺长的木棒作剑,想着那八个字,运起气真气胡乱挥打起来,可除了手上劲道大些也没悟出什么剑招来。

如此数日,他不洗不漱,除了饿吃困睡便整日耍那木棒,倒把屋内一应器物打得稀烂,人亦渐入癫狂之境。

这夜他依旧舞着那木棒,眼见无成心里急躁非常,想到如此下去非得舍虎子而去不可更觉烦闷,手上木棒不住狂挥乱打,不料一时失神“哐当”一下,竟一棒撩在窗上登时将窗打得稀烂。

霎时凉风袭面,他激灵一下这才心火稍降,但见外边早下起大雪遂提棒出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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