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天
昨晚冬梅睡得还算安稳,期间也做了几个梦,不过醒来就忘了。今天是第24天,冬梅的心情还是反反复复的,昨天在跟老板娘艳涵聊完天以后,冬梅的心稍微的舒畅了些。这几天她确实是在不停的琢磨,想因此把自己和这个世界琢磨透彻,她很努力,但所有的一切依然是难解的迷,琢磨不出个一二三。昨晚当她躺在床上,耳边循环着汪峰的《怒放的生命》,在不知道第几次听到“我想要怒放的生命,就象飞翔在辽阔天空,就象穿行在无边的旷野,拥有挣脱一切的力量。我想要怒放的生命,就象矗立在彩虹之颠,就象穿行璀璨的星河,拥有超越平凡的力量……”时,突然脑袋像是被什么东西猛敲了一下,脑里蹦出了一句话,人是不应该违背自己的天性的。对,就是这个,放下一切,跟随自己的心去怒放,即便是一次终结的怒放,那也叫怒放过。
就像她,天生就是一个爱倾述的人,把自己关起来,只会逼疯自己的。她的顿悟让她豁然开朗,兴奋的从床上爬起来,在房间来回的走着,既然都决定要走了,那就尽情释放自己的天性吧!也不枉走了这么一趟。冬梅终于想通了,在她想通的那一刻,她觉得自己是真正被解放了,在禁锢了自己这么多天后,第一次感觉要活过来了。在接下来的这二十多天,她要去做自己想做,而一直不敢做、还没做的事。
她一早起床就坐在了桌前,从抽屉里拿出了自己带来的那沓信纸和笔,想在纸上列出自己现在最想做的事,到时好照着去做。可是对着信纸坐了半天,就写了一条我想要说话,不管是跟谁后,然后就再也写不出了。她就这样坐在椅子上,盯着眼前的那沓信纸发呆,脑里是一片空白。这么多年来,冬梅要么在拼命赚钱中,要么就在为男人擦屁股的过程中。而她唯一为自己做的,就是不断的找人哭诉,为自己的所作所为寻求支持。现在想来,在嫁给林子前,她是曾为自己活过。跟了林子之后,她就再也没有为自己而活了。曾经的她还是有很多兴趣爱好,比如唱歌、跳舞,闲暇时会租小说看。认识了陈国强后,陈国强教会了她游泳,她也因此爱上了游泳,并养成了早泳的习惯,就算陈国强不在,她也会拉上耀阳一起去的。但在她放弃了陈国强后,这些爱好也被她顺手给抛弃了。并不是不爱了,而是没有了这个闲情,就林子一个人已让她忙不过来。这样想着,冬梅也不禁觉得自己可怜了起来,但她也记得一句经常有人对她说的话,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我自己都觉得自己可怜,那我在别人眼里将是怎么个可恨法呢?冬梅想。
下午,冬梅离开房间下楼了,她想找老板娘说说话,即使想不到其他想做的,那也只有把现在唯一想做的事先做好。当她来到堂屋,看到老板娘和一个二十来岁的女孩正在客厅坐着喝咖啡。老板娘看到冬梅下来,便向她招招手,冬梅连忙走了过去。她们见冬梅过来,便都站了起来。你这是要出去吗?老板娘询问道。不是。那要不要一起坐坐?我们也刚坐下。好的。这是这里的客人,冬梅。老板娘对身边的那个女孩介绍到,然后转脸对冬梅说,这位是这里的常客了,玲玲。你好,冬梅对那个女孩微笑着点了一下头。你好。那女孩也笑着对她点了点头。你先坐,我去给你倒杯咖啡。老板娘说着起身走向吧台。谢谢。冬梅边说边在她们对面的沙发上坐了下来。
你刚才是准备要去哪里吗?老板娘把手中的咖啡放在了冬梅面前的台面上。冬梅摇摇头,没有,是下来看看你在不在,想找你聊聊天。那太巧了,我们也正闲聊着呢。昨晚睡的还好?嗯,挺好的。听冬梅这么说,老板娘像是宽慰似的点了点头,然后转向玲玲,玲玲,好久没有见你过来,最近都忙什么呢?还不是瞎忙,最近刚接了个新选题。可前段时间真的太忙,忙得脑都塞住了,所以就进来放空一下。什么选题?是有关因果和轮回的。哦……。老板娘听了后若有所思的端起了咖啡杯。对了,艳姐,关于因果和轮回,你是怎么看的。老板娘略略沉思了一下,我相信什么事都是有因果的,只是我们无法洞悉其中奥秘。所有的遇到,都定是事出必有因,只是我们不知道是什么时候种的因。所以,很多人只会抱怨自己为什么这么不济,而不愿承认这些不济,有可能是自己曾经的所为而造成。那你相信轮回吗?我相信。老板娘很肯定点了点头。那你也认为真的有天堂和地狱?玲玲听老板娘说相信,便好奇了。对于这个,我更喜欢美国作家唐纳德·沃尔什在他的著作《与神对话》里边对神和宇宙的解读,他说世界万物都是神的一部分,是神分化出来去体验的,所以我们每个人都是自己的神,我们今生所经历的,是我们自己选择要经历的。如果这样想想,就能更容易接纳发生在自己身上的事,和碰到的人。这个怎么理解呢?玲玲有点不解。就像我们在经历一件事的时候,事情本身是没有对或错、好与坏,只是在经历这件事时的体验带给人不同的感受,人们往往对给自己带来痛苦体验的事给命名为坏的。如果我们不给任何事物去贴标签和做是非判断的话,只是体验当下 体验带给我们的真实感受,那我们所碰到的每个状况也都将成为礼物,那我们在这些经历的过程中,将会发现隐藏在事物背后的那个宝藏。即使是那些让我们感觉痛苦的事吗?听到这里,玲玲忍不住问了。是的,我们总是先入为主的以为痛苦就是不好,确实这种体验会让人感到不适,但没有痛苦的感觉,又如何知道快乐时的美妙。就好像没有臭,又那来香的可爱。嗯,这样听来也蛮有道理的?玲玲不自觉的点着头。你看看那些传世的文学作品或者艺术作品,很多都是在巨大痛苦低下诞生的。嗯嗯。琳琳和冬梅听到这里,不约而同附和着。当我们懂得与痛苦和平共处,不再逃避也不再抗拒时,就能看到痛苦想带给我们的礼物。只是我们大部分人因为害怕,过于着急想逃离,从而也因此丢掉了礼物。
听了老板娘这么一段长篇大论后,玲玲用钦佩的目光看着老板娘,而冬梅只是傻傻的坐在那里听她们说话,虽然听得有点云里雾里,但她又很好奇。好了,我说太多了,说说你们的想法吧。好,那艳姐我再问你一个问题?如果真的有前世因果,那也就是说我今生碰到有负于我的人,要么是我前世负了的人,要么就将成为来世来报答我的人?玲玲又问。你可以这么理解。是否真的有前世因果,现在还无法证实,你也可以把它看成一个传说。但如果在我们的心中植入这种意识,起码能起到自律的作用,也能帮助自己不过于纠结一时的得和失了。嗯嗯,有道理。玲玲连连点头。老板娘见冬梅一声不响的坐在那里发呆,就好奇的问,冬梅,今天怎么这么安静?哦。听到老板娘问自己,冬梅像是如梦初醒似的,你们说的这些对我来说有点高深,插不了嘴。那你听我们说了这么多,你有什么感想呢?如果真的有因果的话,那我可能对自己所经历的多少会有点释怀吧。冬梅若有所思的说。不管是纠结于已经结束的事,还是离开了的人,只会影响接下自己的生活品质。就像唐纳德·沃尔什在书中说:并非所有发生在你身上你称为坏的事,全是你自己的选择。但它们的确全是你自己的创造物。那就是说,所有的事都是我们自己创造的?玲玲疑惑的问。嗯……这么说吧,我们所看到的世界,其实是我们内心对外的投射,如果我们的心美好了,所看到世界也就美好了。怎么说?玲玲更不解了。并不是说这个世界突然变美好了,而是我们有了一双发现美好的眼睛。哦……。玲玲语气了还是满满的疑问。我们习惯选择自己想看的,比如一个人怀孕了,就会突然发现路上多了很多怀孕的人,这是因为她把更多的关注点放在了孕妇的身上。嗯嗯。听老板娘这么说,玲玲便连连点头。就好像我们的记忆一样,也会欺骗我们的。我们习惯于记住自己想记住的,记住对自己有利的。这又怎么理解呢?这时冬梅忍不住问了。比如经历同一件事的两个人,他们的记忆经常会有很大的差异,所以才有了不能听一面之词。其实很多时候人们并不是故意的,而是下意识的屏蔽掉自己不想要的,或是对自己不利的东西。听着老板娘的话,冬梅渐渐的陷入了沉思:难道我的记忆也是经常出错?比如陈国强……
虽然说,陈国强已经四十五岁了,而且身高也只有一米七多点,要在平时这个身高早就被冬梅无条件的踢出局了。然而这个身高没有达标的陈国强,在冬梅眼里几乎是完美的,非常符合她找寻多年的梦中情人费云帆的形象,虽然身高有点遗憾,但其他所有的一切都完全符合冬梅心目中的条件,穿着打扮是潇洒的,人是成熟、稳重的,最最重要的是他还很有钱,是能带给她安全感,所以对冬梅来说就那么一点不足是可以忽略不计的。在陈国强的身上,她看到了自己这么多年梦想中的愿景,就是过上像紫菱一样,贵族般的幸福生活。在美好的愿景面前,所有的瑕疵也就变得微不足道了。
四十多的陈国强看起来确实很年轻,他身材保持的很好,没有这个年纪常见的肚腩,一看就知道有经常运动的,他最喜欢的运动是游泳,而且是早泳。他们家有游泳池,所以一年四季,他都坚持早泳风雨无阻,即使头天有应酬喝酒了,或者是晚睡了,每天六点他总是能准时起床早泳,就像他跟冬梅说的,早泳,能带给他清醒的头脑,一天的精力充沛。就算是回来中国,也坚持每天早上去酒店的室内泳池游上一个小时。
陈国强是被冬梅的舞姿所打动的,从她的舞姿中,他看到了挣扎、不屈和自信,也看到了被压抑的激 情,仿佛看到了自己年轻时的影子。那天,他是从洗手间出来,正往自己的包厢走着,突然他看到正在舞池中跳迪斯科的冬梅,虽然舞池中也有十来个人,但他一眼就看到了冬梅,他情不自禁的停住了脚步,站在过道上看着舞动中的冬梅。他看着冬梅随着音乐扭动的身体,在镭射灯的照耀下,显得即神秘又性 感,就这样看着看着,他的心不自觉的揪了起来,像是被猫挠似的,说不上什么滋味,只是有了想认识她的冲动,而且还是很渴望的那种。冬梅的舞姿总是能让她在人群中脱颖而出,跳舞让她获得了彻底释放。只有在跳劲舞的时候,她才能完全的打开自己,这一刻她是毫无保留的,她会忘了自己身在何处,忘了周围的一切。这时,她只知道这里是她的舞台,是她一个人的舞台,也只有在这一刻她才真真实实体验到自己的存在,只为自己而存在。
陈国强在刚认识冬梅时,冬梅带给他的是怜惜感,也是这种怜惜激活了他深藏心底的保护欲,这才是女人,女人就是要男人来保护的。冬梅的小鸟依人让他第一次感受到自己作为一个男人的强大,我是她的一切,所以我一定要担负起她的一切。在听了冬梅的成长故事,他更加的心疼冬梅,他暗暗发誓,一定要把这么多年冬梅缺失了的父爱补上。是冬梅彻彻底底的释放了他这么多年来,一直被打压了的作为男人应有的权力,男权。也只有冬梅才让他体会到自己是一个真正的男人。在冬梅面前,他既是男朋友,也是哥哥,更是父亲,这几重不同的男性角色,完完全全填满了这么多年作为一个男人的空虚。
这么多年他有老婆等于没有老婆,他们早就是有名无实的夫妻,他老婆对她的要求也就是要他配合在外人面前扮演恩爱夫妻。告诉他在外边玩玩,她可以睁只眼闭只眼,但不允许他弄到家里来,或者影响到家族的名声。他一直觉得他老婆的不放手,并不是有多爱他,而是为了面子,她不想自己跟她母亲一样,有一个失败的婚姻。他也是看着女儿的份上,陪她一起演着这场戏。也有好几次他想结束这场恩爱秀,但一想到他老婆的执拗和岳母的冷嘲热讽,他觉得自己现在还没有足够的精力和动力跟她们打这场离婚战。他只是想象她老婆和岳母的反应和将采取的行动,他就觉得累心。他知道自己不单单是自己的,他还有女儿和他的家人要保护。所以这么多年他都忍了下来,即使自己有多不快乐,但起码换来了自己在乎的人的安心,那也值得了。不过,在认识了冬梅之后,他终于下定了决心,这次说什么都要做个了断了,不管将来跟冬梅有没有可能,但这种虚假的生活他是过够了,也是时候做出决断了。他想自此以后要为自己而活,过自己想过的日子,这么多年的牺牲够了,他觉得自己已经对得起自己所有在乎的人了。
陈国强是华裔新加坡人,他爷爷是在十六岁那年,被人卖猪仔卖到了南洋的马来群岛,成了甘蔗园的一名制糖的劳工。他爷爷的命运也算坎坷,他并不是自愿的,而是被人抢去充人数的。当时他爷爷一个人在路上走着,突然被人一棒打晕了,等他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被关在一个类似仓库的地方,跟他关在一起的都是清一色的男人。他爷爷和那些被抓来的人都曾强烈的反抗过,而他们的反抗招来的不是一顿乱棍,就是被带刺的皮鞭抽打,还有的被木板夹过,更有甚者被关到大便坑里面,让人在上面弄上大便熏等等,他们最终因无法忍受这种虐待,而被迫答应了。
当时,运输他们这些猪仔的统舱条件是极其恶劣的,因此作为猪仔的他们存活率很低,很多时候到了目的,存活下来的也就一半人,这也导致很多猪仔馆的老板亏钱。后来为了不再血本无归,猪仔馆的老板就会翻倍超载,这样即使死掉一半,还是能获得丰厚的利润。他爷爷能熬到南洋也算命大了,当时好几百人像是插在筷子笼里的筷子,挤在一个封闭的空间,平时他们是很难有机会躺直了睡,他们吃喝拉撒都在这个密封的空间,一些体质差一点的人,不是被饿死,就是被恶臭熏死,还有的是病死的。那次跟他爷爷一起坐船出来的,差不多有一半的人死在了路途上。其中就有一个他爷爷在反抗中认识的大哥,当时他们还说好了,到时到了那边两个人一定互相照应,一起努力赚钱,然后一起回来,他要回家看他老婆和即将出生的孩子。但没有想到他中途就生病了,那是因为当时反抗的时候,被鞭子抽后留下的伤口发炎,导致发烧,最后不幸夭折了。他临死前还交待他爷爷,如果将来有机会回去,一定要替他上他家看看,并告诉他老婆,他给孩子取的名字,如果是儿子的话就叫来生,如果是女儿的话就叫秋月,说他永远都会记得他们结婚那晚看到的那一轮明月。
那时候唯一支撑着他爷爷坚持下来的是,到了南洋努力赚钱,争取有朝一日能回家见父母,还有帮死去的大哥带信回去。当终于熬到了南洋下了船,他爷爷还是有些许的兴奋,以为熬过了船上的黑暗岁月,等待他的应该就是光明的未来,只要自己好好工作,就可以赚到钱了,一想到有钱赚,他爷爷觉得之前所受的那些苦都值了。
但让他爷爷没有想到的是他的悲惨生活才刚刚开始,他爷爷被卖到了甘蔗园,在甘蔗园的工作每天都是超负荷的,吃的是连猪食都不如的食物,生病了是没有人来医治,只能自生自灭。所以他爷爷几乎每天都能看到不是病死、累死,就是饿死,还有就是被虐打而死的。在甘蔗园死了的人,连尸骨都不被放过。奴隶主们为了能练出纯白的白糖,会在炼制的过程中加入动物的骨头,但当时动物的骨头很稀缺,而人的尸骨却随处可见,所以他们也算是物尽其用吧,就用人骨来替代动物的骨头来炼制白糖。
那时候的契约华工在当时的殖民者英国人眼里不是人,只是为他们工作的机器。不过他爷爷还算运气好,南洋华工非人生活的事终于传到了中国,那些家里有人在南洋做华工的家庭,为了帮助那些在南洋做劳工的家人能早日脱离苦海,便聚集了起来走上街头表达自己的愤怒和不满,抗议清政府的不作为,要求清政府出面干预。清政府迫于压力,开始派人去南洋调查取证以及谈判,在清政府的努力斡旋下,契约劳工制终于在1914年逐步被废止,他爷爷也因此获得了自由身,那时他爷爷在甘蔗园已经工作了三年。
他爷爷离开了甘蔗园后,辗转到了现在的马来西亚,进了一个药油厂做学徒工,一干就干了二十年。这二十年他爷爷吃在药厂,住在药厂,不怕吃苦,也不怕吃亏,什么都干,给药厂老板留下了很好的印象,也慢慢的获得了老板的重用。他爷爷之所以为药厂不顾一切,是就为了有朝一日能掌握到药油的配方,然后自己自立门户。功夫不负有心人,他爷爷终于做到了,在有了配方后,他便辞职自己创业,他用这么多年积攒起来的钱租了一个小门面,开了一个小作坊,自己制作药油,虽然只是一个小小的作坊,那也叫有了自己的事业。
当一切都安定下来后,他爷爷便娶了个老婆,还生了他父亲还有两个姑妈。虽然他爷爷制作的药油可以跟那些大厂出来的药油相媲美,但因为只是小作坊出来的产品,市场是不认的,所以他们的药油也只能做街坊生意。不过他们的产品比起市场上的产品,是即便宜又好用,在街坊还是挺受欢迎。但他爷爷的作坊因为小,出不了太多的货,也就赚不了什么大钱,只够养家糊口。他父亲的两个姐姐从小就没有读书,一直在他爷爷的小作坊帮忙。他父亲读了几年书后,就被他爷爷带到小作坊,让他跟自己学手艺,他爷爷认为,手艺比文化更重要。他爷爷是想让他父亲继承他的这份虽然微不足道的,但也算是有所作为的祖业,希望他父亲能传承下去,这也就不枉他前半辈子所受的苦了。
在他父亲二十岁的时候,他爷爷生病走了,而他爷爷最大的遗憾就是没能回老家看一眼,也没能为他大哥完成遗愿。虽然他父亲也有写信回去,但是每封信都犹如石沉大海,没有任何回音。他爷爷在走的时候是久久没能闭目,他一直睁大眼睛喘着气,艰难的举着一只颤抖的手指向前方,嘴里发出含糊不清的咿咿呀呀的声音。最后,在他父亲在他耳边说,爸你安心的去吧,等将来有机会,我一定回带你回去的。他爷爷听完后,才欣慰的闭上了眼。
他爷爷走了后,这个作坊也就由他父亲接手了。但他父亲不想跟他爷爷一样,一生猫在小作坊小打小闹,所以他一直琢磨着如何把小作坊发大来做。当时他爷爷还在的时候,他父亲就曾经说起过这个想法,但他爷爷不同意,觉得他父亲的想法不够脚踏实地,希望他安分守己守住这个小作坊就好了。因为他爷爷的一直反对,他父亲也就只能把这个想法暂时放下了。现在他父亲自己当家做主了,他也就可以实现自己的梦想了。虽然他们家的药油上不了台面,但二十多年来,他们家的药油在街坊中还是很受欢迎的,所以在四邻八方也有了一定的知名度,他们家的药油胜在物美价廉。他父亲知道他们的药油是可以跟那些大药厂的药油相媲美的,他们现在所缺的是规模、包装和宣传。
没多久,他父亲找到了一个合伙人,这个人是他父亲发小,他们从小一起长大的,他朋友也算是个富二代了,因为家里有钱,他也就不用工作赚钱,整天是游手好闲,还染上了赌博的恶习,他家里很为他头疼。当他父亲找他商量一起办药油厂时,他觉得新鲜好玩,便答应了,他家里人知道他终于想做点事了,自然是支持的。就这样他父亲出技术,他朋友出钱,办起了工厂。在他们两个人的共同努力下,工厂也逐渐的走上了轨道,工厂的业务也越来越好。当时他父亲主要是主管生产技术,而他朋友是管销售。只经过三年的时间,他父亲和他朋友把他们家的药油打造成了畅销品牌。后来,他父亲也拥有了自己的大房子,还成了家,生了陈国强姐弟三人,还把他的两个姐姐风风光光的嫁了出去。
在陈国强五岁前,他是小少爷,家里有佣人使用,他母亲本来是他父亲厂里的会计,结完婚后,他父亲就没让他母亲去厂里工作了,让他母亲在家相夫教子,他母亲也欢欢喜喜的做起了全职家庭主妇。那几年也是陈国强最幸福的时间,从陈国强记事开始,感觉他的生活里只有欢笑声,在他的印象里,父亲和母亲从来没有红过脸,他们对他们也总是和颜悦色的,不管他们做错了什么,或者是打碎了什么东西,他们也从来没有发怒,或者是打骂他们,而是耐心的教他们应该如何去做矫正。那时父亲虽然很忙,但只要没有应酬,他就会回家陪他们吃饭,吃完饭后会陪陈国强他们玩,带他们去院子了踢球,玩水。那时他们家就有自己的游泳池,陈国强三岁开始,就跟着父亲学游泳。后来他之所以坚持游泳,也是因为这是他父亲留给他的美好回忆之一。一到假期,父亲会开车拉着他们去野外野餐,教陈国强放风筝、钓鱼。那时候陈国强的世界很美好,有爱他的父亲和母亲,还有每天背着到处跑的姐姐,后来来了一个天天跟在他屁股,哥哥、哥哥叫着他的小人。在后来的日子,陈国强经常会想起那个时候的生活,也因为那个时候的美好,才让陈国强在后来煎熬的生活中,有了坚持下去的力量。
就当他父亲的厂正值风生水起的时候,他父亲的拍档老毛病又犯了,都说狗改不了吃屎,一个赌徒骨子里的赌瘾是无法剔除的,特别是在有钱有闲的时候。他也不例外,因为所有的工作都上了轨道,他便多了闲暇的时间,他的也就赌瘾又犯了,又开始了赌博。他父亲知道后劝了他好多次,他都没听,依然我行我素。就这件事,陈国强母亲曾经跟他父亲说,赌博的人很可怕,也没有底线的,让他父亲尽早跟他做个了断,能分就分。但他父亲没答应,说当时要是没有他出的钱,他们也就没有今天了。他父亲还是希望他有一天自己能醒悟,所以这事就这样拖着。到了陈国强五岁的时候,他父亲的拍档不但没有觉醒,而是把销售部的钱都卷走了,他们家也就一夜之间败落了,不禁厂给封,连房子都给查收,还背了一身的债务。他父亲只好带着他们搬回了小作坊,每天还是有人上门讨债,他父亲接受不了这个打击,最后给他母亲留下了一笔钱和一封信上吊了。
他爸在信上说,只有他走了,这件事才能有个了结,让他母亲拿着钱带着他们三个搬去其他地方住。他爸还在信里特别嘱咐他母亲一定要让他读书,说自己就是吃了没文化的亏,因为当时签合约什么的他不懂,都是让他拍档代理的。他父亲还把药油的配方留给他母亲,说等将来陈国强大了,让他再把他们家的药油发扬光大。最后还特别嘱咐,要陈国强一定帮他完成他父亲的遗愿,带他父亲的骨灰回老家。他们就这样离开了那个伤心之地,来到新加坡。
她母亲用他父亲留给她的钱租了一个二十来平面的房子,前面隔了做小吃店,后面用来住人。虽然他母亲起早贪黑的忙,但是要供他兄妹三人上学,还是很吃力的。她姐姐上完小学就不再上学了,就留在家里帮她妈妈的忙,全力供养陈国强两兄弟。陈国强心里却不是很舒服,他知道他姐姐就是为了让他好好读书,才牺牲了自己。但对那个时候的陈国强,不管心里有多难过,他都无力改变这个现实,他唯一能做的就是好好读书,将来能赚大钱来报答自己的母亲和姐姐。到时他要给她们卖大房子,要给她们请佣人。因此,陈国强读书从来就很自觉,也很努力,又加上他本来就天资聪明,在学校是学霸型,他不仅学习好,运动也从不落后,虽然身高不是很高,但飞跑在篮球场上的身姿依然很矫健,从初中开始,身后就跟着一班小迷妹。但在陈国强眼里就只有学习,对其他的一切都视而不见。直到上了大学,认识了Maz后,他的生活也就没有平静和单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