朦胧中,孟婆回到天界,四周云雾缭绕,寂静无声,一阵淡淡的香味氤氲在空气里,让她倍感舒服。走过长长的亭廊,木制建筑上雕刻着精美的雕花和花纹,长廊尽头是一座宏伟的宫殿,透过镀上黄金柱子的影子,她发觉自己是个身穿水粉色衣裙的三岁小女孩。
此时的她被一位年过五旬的妇人领着跪在殿内,妇人身穿华服,容貌端正,一看就是身份高贵之人。待她们走进后,天启正傲慢地端坐于殿内宝座上。天启冷笑一声,一个小瓷瓶出现在妇人面前,“这就是‘寒血丹’,只要你们的族人答应吃下它,我自会履行我们之间的约定。”
“多谢!”妇人不舍地看向她,缓慢地接过小瓷瓶,“公主殿下,老身走了!你以后莫要再哭,眼泪流的太多,眼睛就会看不见了。”
老妇人紧紧握住小瓷瓶,心如刀绞,可怜年幼的公主马上就失去所有的亲人,将要独自面对如此恶毒心肠的天界至尊。
画面一转,孟婆依旧是小女孩的模样昏睡在床边,老妇人端来一杯清茶,喊醒她,“公主殿下,该吃药了?”
她双眼无神,明显是被人施了‘嗜醒咒’,丧失自我意识。就在茶杯碰触到嘴边时,老妇人流下两行清泪,“公主殿下,一定要好好活下去,你是我们朦岄族的唯一希望。”
这时,天启突然出现在她们身边,右手放在她头上施展秘术,清除她所有的记忆,“以后你就是浮凉,是我收养的女儿。”
小女孩依旧面无表情,双眼无神,木然地点头。
天启再次冷笑道:“哼!不自量力。”甩下袖子快步离开,回头朝呆坐在床边的老妇人看一眼,一副睥睨天下的姿态,“哈哈哈哈,以后再也没有人威胁吾三界至尊的地位,就算浮凉恢复朦岄族的记忆,她对我也没有任何威胁,她的一生就如这浮萍一般,始终被我掌控。”
天启这般笑声在梦中久久回荡,孟婆睁开眼睛,全身冷汗直冒,她恍惚地想起刚刚的这一幕就是她被送往天界时发生过的往事。她脑海中再次浮现出一副血腥而残酷的画面,她只身出现在一座精致的大殿前,门匾上赫然写着三个大字——‘朦岄殿’,大殿门口却是遍地尸体,一股浓浓的血腥味弥漫在空中,令人作呕。
她被梦中的那个妇人紧紧握住右手,穿过众多尸体走进殿内,目光所及之处看到大殿中央躺着一位身负重伤的年轻男子和一位年轻美貌的紫衣女子,女子已经死亡多时。男子身穿银色战甲撑着千疮百孔的身子,缓缓抬起头问道:“朦娘,清越怎么样了?”
妇人双膝跪地,拿出手中紧握的小瓷瓶,声音沙哑地说:“少主,这就是‘寒血丹’,天启说只要我们肯服下,就收公主殿下为义女。”
男子看了眼紫衣女子一眼,低低地叹气,“月神,我能做的也就只有这些,希望你不要怪我。”
“少主,月神定会知晓少主的苦心。”妇人轻声说道,一只手搭在女孩的肩膀上,“只要能保住公主殿下的安危,我愿意付出任何代价。”
男子接过小瓷瓶,口里吐出大口鲜血,“朦娘,请你一定要替我好好安葬月神。”
朦娘无奈地看着男子,轻声问道:“少主,这样做真的值得吗?”
“我希望朦娘你能好好活下去,上皇族大势已去,我们朦岄族也势必受到牵连,这应该是最好的结果。”男子从怀中拿出一个指环交到妇人手中,“岄指是朦岄一族的圣物,现在交由你,请你一定要好好活下去。”
妇人接过岄指,忍住悲痛,“少主,朦娘明白。”
男子随即服下“寒血丹”,留下最后一口气说:“让我陪在夫人身边,是我对不起她,来生……必定偿……还。”
男子已经身亡,妇人麻木地看着这一切,独自承受这如大山般沉重的伤痛,把小公主拥入怀中,口中喃喃低语,“公主殿下,一切都会好起来,即使我们身处泥沼,总有一天你会站起来,为这三万失去血亲的族人报仇。”
孟婆揉揉太阳穴,带着浮躁的心情走到桌边端起一杯花茶一饮而尽。房门从外部打开,阎王轻声进入,坐在对面,“你现在感觉如何?我已命人换上安神的茶水。”
“嗯,现在感觉好多了。”孟婆放下空茶杯,想不到阎王也会这般体贴,“听说奈何边的景色别致,你可否有心情去看看?”
“好,我梳洗一番就去。”孟婆想着刚好在路上对他讲述刚才的梦境。
阎王在院子里等着她,孟婆换上上个中元节阎王从阳间带回来的衣服,外面又添上一件红色披风。
“我睡了多久?”孟婆边走边问道,如今地府通往阳间的大门已经被天界的上仙们封锁,布置着三五层结界,所以阳间的日光无法照进地府,奈何桥边的花草已经浮现出快要枯萎的迹象。
“大概七天左右。”
孟婆裹紧披风,吃惊道:“怎么会这么久?”
阎王微微一笑,“你昏迷的这几天,可急坏了那个人,他一直说要见你,我就打发他去做其他事。”
“你是说沐涵?”
“嗯,在你昏迷前他已经回瀚海,算算时间也快回来了。”
他们一路说说笑笑,不知不觉间已经行至奈何桥附近。 当初孟婆刚建起茶舍,这一带都是一片荒凉,她就把一些能够生长在地府的奇花异草移植到这里,如今奈何桥四处已变成一片花海,引来阳间许多昆虫。
“拜你所赐,如今这里也成为地府的奇景之一了。”阎王指着这片花海笑道。
“我还想着要把你的庭院里也种植一些呢?”
“别,我可受不了这些花花草草。要不是它们能做花茶,我早就派人清理了。”阎王无奈地说:“你放心,以后这一片区域都由你来管理,你随便整理。”
“一言为定,明天我就让小时把这些空地方全部都种植上花草树木。”
阎王露出一丝笑容,“没问题!只要你喜欢。”
听完孟婆的叙述,阎王努力在脑海里搜寻关于朦岄山庄的传闻,“如果这个梦境是真的,那你的身份就能确定。不过朦岄山庄早已成为一片废墟,那里终年荒凉,毒气肆虐,就算过去也找不到任何线索。”
孟婆神情惆怅,直愣愣地盯着忘川河水,“如果我真的背负着灭族之仇,那么我现在得以活着只是为了报仇吗?”
阎王岔开话题,“我此番前来找你,正是有事和你商量?”
“何事?”孟婆停下脚步,这才发觉阎王一路上神情凝重,貌似有很多心事。
“我需要验证一个猜想?”阎王突然转身握住她的右手,“我使用符咒为她重塑肉身,没想到连连失败,她灵体内也有一道很强大的封印术。”
“难道你怀疑这具身体是她的?”
“有可能,但是我还无法确定。小孟,你先闭上眼睛,我需要知道你体内是否也有一道一模一样的封印?”
孟婆闭上眼睛,感觉到一股强大灵力在体内流窜。在一个呼吸之间,阎王已经探查完毕。
“你体内也有一模一样的封印术。”阎王下结论道。
孟婆身子一软,险些摔倒在地,一个可怕的猜想在心底蔓延,“我一直占用着别人的身体才能活下来。”
“小孟,别想了,本来这件事我不想告诉你,但是以防万一,我不得不让你尽快从这具身体里出来,你放心,我一定会为你找寻一具适合你的肉身。”阎王扶住她的肩膀宽慰她道。
“她现在在哪里?”话音未落,黑衣女子出现在他们身边。
孟婆去抓她的手,黑衣女子的身躯已经被她穿透,她有些失望地低语,“原来一直是我在占用你的身体,对不起!”
“浮凉姐姐,你若是喜欢,就拿去用吧,我这个样子无所谓。”黑衣女子依旧是一副单纯的模样,这让孟婆自责不已。
孟婆看向阎王,“你有办法吗?”
“我试试!”阎王在孟婆额头上画下一道符咒,强行抽离她的魂魄,他连忙扶住这具身体,然后让黑衣女子的灵体进入。
孟婆恢复灵体状态。黑衣女子睁开眼睛,突然单膝跪地,双手捂着耳朵痛苦不堪。
“她怎么了?”孟婆慌乱地想要扶住她,却是穿透她的身体。
阎王冷静地检查一遍,下结论道:“怕是她的记忆要觉醒了。”
黑衣女子再次进入她本来的身体后,头发和双眸顿时发生变化,属于上皇族的特征也随之显现出来,周身萦绕着一股强大的灵力波动。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阎王将孟婆护在身后,“你是谁?”心里莫名生出一阵恐惧,他不由得与眼前人保持着一段距离。
“浮凉姐姐,是我呀,絮儿。”女子睁开眼睛,分明是黑衣女子,只是给人的感觉已经不一样了。
“你全部想起来了?”要知道清楚絮儿这个名字的只有孟婆和阎王,如今她自称是絮儿,想必之前所有的记忆都想起来了,“你现在感觉怎么样?”
“浮凉姐姐,我一定为你找来新的身体。”孟婆不由得感到一阵恐惧,絮儿就像是她的复制品一样。
孟婆连连摆手,“不用了,我这样其实也挺好。”
“我倒有个合适的人选。”阎王突然插嘴道。
孟婆想起沈芊的尸体,不过紫玄上仙肯定不会同意。她刚要说出拒绝的话,阎王已经开口,“我得去天界一趟,要不就借用沈芊的尸体一试?”
“不用了。”絮儿注视着阎王,周身萦绕着强大的灵力波动。
阎王体内的不适感越发强烈,连忙偏过头,捂着眼睛对絮儿说:“你……快把斗笠戴上。”
“你怎么了?”孟婆关切地问道。
“我不能看她的眼睛。”阎王捂着眼睛,表情痛苦地回答。